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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春风一度（第1页）

暴雨毫无预兆降临，倾盆而下，路灯下的飞蛾被打得七零八落，壁虎顺着窗棂缝隙乱爬。邘剑站在一间公寓楼下抽烟，随手弹掉趴在墙角的大蜘蛛。费娅凭借大美女的经验判断出来者的目的，在扭开公寓门把手的前一秒转回身，含笑看着刚刚走下电梯的邘剑。“我不搞一夜情。”邘剑夹克披在肩膀上，衬衫撕破成条，露出结实的肌肉，疤痕横陈。他笑着，摇摇晃晃靠近，单手支着墙壁，叼着却未点燃的烟吐进垃圾桶里。“搞一搞有益身心。”凌晨，费娅的Facebook主页更新了一张照片，是两只捏着酒杯的手，一只指节修长，一只遒劲有力，配文是：Новыедрузья。（新朋友）前一张照片是她咬着一支烟点燃另外一个人唇边的烟，但对方并未完全出镜，只看得到完美的下颚弧度和飘逸的长发。粉丝的留言很多，上一张照片还在评价说：两个美女，姐妹聚会。这一张照片都问她是不是有了男朋友。费娅找了医院一间空置的会客室，喝着咖啡看一条条评论，只点赞不回复。忽然响起敲门声，是欧阳。“确定了会诊的日期，下个星期一。”他简单说完，看着费娅。费娅也简单回应：“ok，我知道了。”“昨天的事……”欧阳迟疑了一下，说：“梁时雨是我曾经带过的学生，你别误会。”你在想这个？“没关系的。”费娅摇摇手：“我为什么要误会？“她想起昨天顾璇家那一片狼藉，当时觉得顾璇太懦弱了，现在看自己，不也是一样吗？我还不如他。别人践踏自己的领地，他还能哭一哭抱怨抱怨，我却只能微笑而已。“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有什么资格因为你和别的女人互动而生气吃醋？”欧阳反手关上门，走进来，坐在费娅左手边。一支香烟在桌上燃烧着，烟灰掉落在烟缸里，完整的一截灰烬。“我也曾怀揣着一份梦想投身事业，但我打不赢那些学术流氓，只能落荒而逃。如今我的第三代手术机器人系统即将投入应用，在这个关头，当年那些流氓之中的一个派了从小养大的亲弟子来，实在让人不安。”“是我请梁时雨帮忙。”费娅直截了当说出当初承诺，所以如果你认为是梁时雨盯上了你的课题，那是我带来的问题，不是她的错。欧阳想了想，这样也合理，但费娅这么多年不言不语，突然挑明问题，总觉得跟梁时雨有关系。“此时此刻，请原谅我没有办法分心，我确实给不了你任何承诺。”费娅情绪再也绷不住了。“你从来没有承诺过我，是我一厢情愿，是我给你带来困扰，我可以来，我也可以走。但我为什么要等你？”欧阳压了压手，叫她小声些，自己的声音也压得极低。“你也知道，我能来光熙，能实现我的梦想，是顾圻先生的母亲倾力相助。这个项目同样可以给她带来地位的抬升和源源不断的财富。而她和顾璇的斗争始终没有停息，顾璇看似弱势，却有股东的支持。如果我失败了，我会连累你。”费娅几乎想笑，你连编个谎话都不愿意。“如果你成功了，我有资格品尝你的喜悦。还是，你会光明正大地牵起另外一个人的手？”欧阳的眼神凝固了。“你怎么会这样想？绝无此事！”说罢，他起身就走。费娅握拳捶桌，震得手机移了位置。她的手机相册里存着昨晚邘剑发给她的视频，一间位于香港的英式公寓，壁炉上摆着许多合照，其中一张，是欧阳和另一个人，一个熟人，一个男人……顶层公寓客厅里有轻微的响动，有脚步声，还有熟悉的万向轮滚动的声音。梁时雨昨天睡得太晚，一时清醒不过来，还以为是在医院做手术，摸到手机去看手术排期，邮箱里翻了一圈，什么都没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休假中。阳光透过窗帘的边缘发散地投射在天花板上，无数道射线有碧蓝大海的水波光晕。梁时雨翻了个身，猝不及防看见顾璇睁着眼睛在看自己。他的长发撩到脑后，顺着枕头蜿蜒铺开，雪白的肩膀露了半边，真正的奶白皮肤。脖颈纤长，颈窝又深，支着下巴斜倚在床头，自上而下的曲线流畅优美，像是一尊不那么庄严的雕塑。梁时雨眼神发直，告诫自己不可贪杯，手却已经摸上去了。比之一般男性，他的皮下脂肪丰富一些，因此皮肤细腻，几乎没有毛孔，摸上去冰冰凉凉，有一种玉质的触感。要不是多次实际检验过，真的怀疑他是克氏综合征。虽然如此，猛然看见，仍然让人心颤。“你、你不再睡一会儿？”顾璇微微笑着，睫毛颤动，一个吻落下。“好啊，再睡一回。”你怎么能如此刻意曲解我的话？梁时雨一把扯过被子就想卷成老北京鸡肉卷。然而顾璇已经掌握了她的身体开关，在她原地翻滚的瞬间按住她的脖颈，一口咬上后颈皮肤！梁时雨瞬间如被切断了电源，手软脚软躺平。“不要了嘛…我腰疼……”她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然而顾璇只是优雅地比了噤声，指头在自己唇边按一下，印在梁时雨嘴唇上。呼吸贴近，气声送入她耳中。“门外有人，你不害臊，就再大点声儿。”梁时雨立时咬住嘴唇，竖起耳朵听外头的脚步声，紧张得身躯绷紧，生怕有人推门而入。“让你欺负了那么多天，以为我不会还手吗？”顾璇心情好极了，三两下拆开鸡肉卷，享用早餐。临近中午，梁时雨才真正起床成功，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客厅的沙发、餐桌椅都撤走了，腾出好大一块地方，用屏风围着，里面立了巨大的穿衣镜，好几列移动衣架挂着各式礼服。梁时雨随手拎起一件红裙，在自己身上比一比，感觉很奇怪，扭头出去找顾璇。岛台上放着一个电火锅，有几盒羊肉卷，顾璇在厨房拿着刀，比着一块羊肉小心翼翼切着。梁时雨洗了手，把他推到一边。“切东西是我的专长啊，看我给你表演一个。”梁时雨下刀稳健利落，每一片羊肉是同样的厚度，低脂肪的大草原羊肉散发着诱人的粉色。她穿着一身奶白色睡衣，袖口挽起，裤腿不够长，吊在踝骨上方，室内软鞋踩了鞋跟趿拉着。这种居家范已经将近半个月了，但无论看多少次，仍让人难以置信。顾璇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心里忽然滚过暖流，搂住她的腰，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媳妇儿，你真好看。”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有人夸我长得好看？长得好看的是你吧？梁时雨全身起鸡皮疙瘩，胳膊肘推推他：“我拿着刀的时候，不要靠近我。”“嘁！不懂情调。”顾璇嗤笑一声，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杨梅汁，撕开一盒辣味蘸料一盒海鲜蘸料，各倒了半盒混在碗里，捏了葱花香菜撒进去，放梁时雨面前。“开饭！”梁时雨坐在岛台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出锅底是川西坝子，给顾璇竖了个大拇指。“你真厉害！”顾璇把剩下半盒酱料倒在自己碗里，用筷子刮底部剩下的一点点，笑得手抖。“我知道，我知道，你刚才说了好多遍啦。”梁时雨：……顾璇拆开一盒羊肉卷，全部倒在锅里，不抓紧吃，这两头羊什么时候能吃完啊。“张思甜女士又定了牦牛肉，问五十斤够不够。”“不要了不要了，太麻烦了。运费比肉都贵。”梁时雨赶紧推辞，从若尔盖草原到新加坡这一路的各种手续肯定不像顾璇说得那么简单，为了一口肉，不至于如此。“再说了，我也不一定在这里住几天，没准……”梁时雨一下咬了舌头，自动消音。顾璇急忙扯纸巾给她：“有肉吃你干嘛咬自己啊？”梁时雨接过纸巾按在唇边，小心观察他的反应。顾璇用筷子划散锅里的肉，貌似漫不经心地道：“我知道你也想留在这里陪我，但如果不工作在家呆着，以你的脾气很快就烦了，最终还是得回去。这些，从你来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要走我不拦着，大不了我两头跑呗。”鱼丸浮了起来，白嫩圆润的一颗，顾璇夹了好几下，筷子太细不好用力，追着满锅跑。梁时雨一筷子搞定，夹起来放进顾璇碗里。“跟你说件事，其实我帮费娅，是看中了欧阳老师的课题，费娅答应帮我引荐。”顾璇心尖一颤，拿筷子尖扎进鱼丸里，放出馅料的汤汁。“你不是，有境外就业限制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人盯牢我，说不定他们忘了我了。”梁时雨满不在乎：“先试试，不行再说呗。”顾璇咬了一口鱼丸，满嘴甜蜜，抬起眼皮，眼中闪烁着星河。“真的？”“做手术我花了十年时间练习，现在也不敢说是权威。怎么和你谈恋爱就不值得花一点时间了？现阶段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任务！”梁时雨嘿嘿一乐。“谁是谁媳妇儿还不一定呢。”顾璇捏着筷子，真想给她一下，好好的话就不能浪漫着收尾，偏要逞强。“某些人只管嘴上叫嚣得欢，一会儿就又哭又闹不行了，我还以为你外科医生体力很好……”话还没说完，顾璇嘴里被塞了一颗圣女果！梁时雨埋头吃饭，脸颊绯红，耳朵都红了。客厅里的衣服和配饰确实是给梁时雨准备的，俩人吃完了饭，顾璇迫不及待拉着她去试穿，自己端着个托盘挑搭配的配饰，像是在玩洋娃娃换装游戏。梁时雨从没穿过膝盖以上的裙子，连睡裙都没有。让她自己挑，她挑了一件黑色风衣裙，腰带一系，有那么点御姐的范儿。顾璇点点头，表示可以。“你会穿高跟鞋吗？这个要搭配八厘米红底才好看哦。”这可真的难倒了梁时雨，她顶多也就穿过四厘米的方跟凉鞋。顾璇既然提起朋友的海岛马场，多半是要去那里给自己过生日。“既然骑马，穿高跟不方便。”“又不是只玩一天，有的是给你换衣服的场合。”顾璇看她试了几套进度缓慢，索性自己上手，先给她挑一件短款衬衫裙，下摆在大腿根部，完整展露华丽丽的两条长腿，肌肉紧实，线条有力量。简直集诱惑与美丽于一体，是医师服的另一个版本。梁时雨对着镜子扭扭捏捏，穿这么短的裙子和没穿有什么差别？“不得行不得行，我不习惯。”顾璇一阵意动，坐在矮塌上搂住这双长腿，看向镜中，完美的构图，很想拍张照片。梁时雨按住他摸手机的手。“是不行。你穿成这样出去，我保护不了你。”顾璇笑起来：“你也不早点来，你早二十年在北京上学时，怎么不跑来胡同里爬爬墙，勾引勾引我，也好教我两招。”“我也不会功夫啊，牧区那些野小子我都打不过，更打不过你哥。”梁时雨身子一偏，直接坐他怀里，搂住他脖子撒娇。“我们在家里切个蛋糕就很好了，不要弄得太隆重。”“说白了是打着你的名义哄我开心，又不要你花钱，好好玩就是了。”顾璇铁了心，怎么说都没用，一手穿过她腿弯，威胁她，再闹，就换种方式让她闹。梁时雨挣扎着起来，奇怪顾璇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眼神没问题吧？我什么时候也没有一脸寡相。”好像……确实没有，调度中心顾主任举手抬足都散发着勾引气息，时时刻刻招蜂引蝶。“说着的，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长得也一般，脾气也不好，也不是宜室宜家那款的。有点小聪明，首先跟身边人较劲。”梁时雨真的很好奇，自己喜欢顾璇不稀奇，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我有什么可值得你喜欢的呢？顾璇仰头看着她，见她衬衫领口开得很低，露出胸口隐约的点点红痕，感慨这件衣服决不能穿出家门的同时，又觉得一定要留下，改天可以在卧室里穿。但是，出去玩的日期要往后拖一拖了。梁时雨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忽然捂住胸口，在他眼前打个响指。“啊，你说什么？”顾璇笑得向后仰：“不好意思，我刚才没仔细听。”梁时雨气哼哼的，脱了衣服去拿另一件衬衫。顾璇忽然站起来，长手臂越过她，率先抓住衣架，一手按住另一边衣架。“既然你主动，我也不好视而不见。”梁时雨急忙护住后颈。“领导，适当也要注意身体。”顾璇眼眸一深。“我身体好得很！”梁时雨突然一矮身，从衣架缝隙里钻出去，拿了另一条长裙快速套在身上，桑蚕丝质地的多层群长袖宽下摆，没有扣子，直接一套裹住全身。“就是它了！”顾璇也没追，扶着衣架看去，深蓝色的裙子搭配渐变纱衬，露出一点点白蕾丝裙边，有点复古风，搭配她的麦色皮肤有点太暗了，虽然她这几天养白了一点，还是太严肃。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试。顾璇挑了一套蓝色系珠宝给她戴上，突发奇想按着她坐下，自己下巴搭在她头顶，长发顺在她脸侧，好像她有了长发似的。这段时间梁时雨的头发长长了些，留海能别到耳后去了，搭配着顾璇的头发，照着镜子看看，像是猛然之间换了个人。她眉眼间的凶悍被压住了很多，剩下不那么锐利的朝气，显得整个人气场积极，更容易亲近。长发修饰了她圆润的脸型，显得更大方端庄，不再像个孩子了。“或许，我真的可以考虑换个发型。”梁时雨捋着顾璇的头发，很爱惜地轻轻梳顺打结的部分。这看似自然而然的小动作着实打动了顾璇。他在想，你又为什么会喜欢我？固然你喜欢长得漂亮的男子，然而美丽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你总归还是想要开心快乐的生活，跟我在一起，日日担忧，处处小心，你不累吗？顾璇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不是很久远的一幕，医院的廊桥上，外面下着雨，梁时雨为无颜见恩师而哭泣，她哭着抓住自己的一缕头发不肯放手，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子。分明几个小时前，你还在为拯救别人而努力，有人苦苦等着你带来一个好结果。现在，你需要的是我。当然，你是一个很有名的医生，你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被医师服包裹着的你总是可靠的、值得信赖的。但更让人心动，是你骨子里的真我。顽劣、凶悍、执拗，有锐利的锋芒；活泼、积极、开朗，是自由的灵魂。“我喜欢你自由，随心所欲做你自己，如果你需要，我永远都在。”顾璇落下手臂，轻轻扶住梁时雨的肩膀，含笑看向穿衣镜里的她。“谢谢你来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