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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梁武帝与凤翔在福宁殿内交谈之时,虽已将下人尽数驱散,却没料到林公公正从殿外经过,后者将二人密谈内容尽收耳中。林公公思索片刻,忽的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龙潜、凤翔么,也罢,咱家就为先帝做最后一件事吧。”一念至此,林公公走回住处,告病不出,无人知其去向。
这一日,卢道全夫妻二人正在家中闲来无事,忽然听到府外人声鼎沸,忙走出来查看,只见府外停着大队人马,领头之人正是风尘仆仆的卢安,见到卢道全夫妇二人,卢安顾不得疲倦,跳下马车,说道:“见过老爷、夫人,小人已按照老爷吩咐,将豫州城内所有家眷都带来了。”
卢道全一脸困惑,问道:“我的吩咐?”
卢安答道:“前几日府上来了位宫里的大人,自称是江太师门生,说老爷已在京中安定下来,特命小人将其他家眷下人一同带来京城,伺候老爷、夫人。”说着递上一封手谕,“这便是江大人手谕,还请老爷过目。”
卢道全接过手谕,只见左下角印有太师府火印字样,可他毕竟初入京城,哪里认得江清字迹,自然辨不出真伪,正疑惑间,两驾马车从巷口缓缓驶来,停在卢府门前,当前一驾马车上,江清掀开车帘,探出身子,朗声道:“卢贤侄别多心,确实是本官的意思。”
卢道全见状,快步上前,将江清扶下马车,行了个揖礼,说道:“下官见过江大人,不知大人此举何为?”
江清用手指点了点卢道全,脸上笑意不减,说道:“贤侄啊贤侄,你这运气当真是好!前几日你在殿上谏言,陛下面上虽然不悦,心中却欢喜的很,我大梁若想强盛不衰,靠的就是你这等敢于直言的骨鲠忠臣,是以陛下格外开恩,特许你今夜在府上设宴,赏赐黄金百两,同时特命本官降你在豫州的家眷下人一同接来,替你们接风洗尘。”说着指了指后头那辆马车,说道:“这不,陛下还专门从宫中调遣来三名御厨,供你今夜设宴之用,只不过陛下前几日受了风寒,今夜恐怕不能亲自前来,是以特命本官前来传达圣意。”
卢道全先是一愣,随即倒退三步,跪倒在地:“臣卢道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日后臣必定鞠躬尽瘁,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江清将卢道全扶起,笑道:“卢贤侄,陛下贤明,是我等做臣子的幸事,你既得陛下青眼,日后定要好好报效朝廷,效忠陛下,莫要辜负了圣上的恩情。”
“道全自当铭记于心。”卢道全说着,便又要行礼,却被江清抢先拦住,后者笑道:“贤侄不必多礼,这弯腰下跪若是养成了习惯,文人的傲骨也迟早磨没了,本官还有要事,就不多叨扰了,你先带着下人好好准备晚宴,咱们明日早朝再见。”
送走江清后,卢夫人怀抱儿子款款走到卢道全身侧,柔声道:“看来是老爷多虑了,陛下深明大义,断然不会因为些许小事为难老爷,这不还命江大人替你准备了这些惊喜呢。”卢道全也附和道:“是啊,有这等明君,为夫定要好好报答,好让我大梁更加繁荣昌盛!”
却说曹邛带着小卢雄,马不停蹄的朝着楚国境内赶去,一路上除了杨修等人稍加阻拦外,倒也没有再生什么事端,只不过这一路上,这小娃娃着实把曹邛折磨的苦不堪言,毕竟是刚诞生不久的婴儿,虽说骨骼惊奇,可依旧需要母乳喂养,一旦肚饿,便哇哇大哭,饶是曹邛修为通天,对此也是束手无策,起初只能腆着老脸和沿途的村妇讨要些奶水,不过曹邛为了避免惹人耳目,并未进入任何一城,只在乡间行动,山野人家本就没有太多新产子的村妇,好不容易寻得一户,那妇人听到曹邛的请求后,立刻叉腰瞪眼,叫醒早已睡熟的汉子就要教训这老不羞的,好在卢雄生的粉雕玉琢,听到啼哭后妇人母性大发,这才好不容易施舍了一顿奶水,期间仍是不忘对曹邛白眼相向。
此后几日,曹邛再也不愿如此,见卢雄肚饿,便在山间抓些刚产崽的野鹿,总算没将这小卢雄给饿死。
一老一少马不停蹄,终于在三日后抵达楚国,想不到堂堂楚国剑道大宗师,竟会被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搞得这般狼狈,好在曹邛住处人丁兴旺,不少适龄少妇都对卢雄爱不释手,这才让曹邛松了口气,不用再费心如何带孩子。
此刻曹邛伫立在山头之上,他目力通玄,如今站在这里,亦能看到山腰处卢雄被一群村妇簇拥的场景,不由会心一笑。曹邛这一生一直追求剑道巅峰,如今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起码在剑道一途一枝独秀,力压李显等人,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和旁人一般,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如今是否也会有这般含饴弄孙的温馨场景?
将这些念头驱散出脑海,曹邛仰天长啸,直抒胸臆,伸手御回飞英剑,大笑道:“有这三尺青锋在手,想那些作甚!”接着扶摇直上,对着万里长空一剑挥出,这一剑有感而发,威势之大,仿佛要将这天地斩断!世间所有高手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心生感应,皆是感叹,这曹邛的剑道修为又更进了一步。
大楚边陲重城宝玉州边境,伫立着一座九层高的望江楼,说是望江,可放眼望去,方圆五十里内并无江流,周围更是被漫天黄沙覆盖,更显得这座高楼形只影单。楼内常年驻扎着三百大楚精兵,装备精良,更有数十位武学高手坐镇,寻常人轻易不敢来犯,无他,只因这座望江楼里住着一位隐世高人——轩辕策。
此刻,年过七旬却貌似壮年的轩辕策披头散发,踩着一双破旧草鞋,斜坐在太师椅上,一口一口喝着廉价的杏花酒,身旁坐着一位壮硕中年汉子,后者其貌不扬,可一身浓烈杀气却令人不寒而栗,好似一柄出鞘宝剑。
轩辕策拎起一坛酒递给中年汉子,后者神情木讷,轻轻摇了摇头拒绝,轩辕策深知此人脾性,倒也不强求,只是笑道:“那曹邛当真算得上老而弥坚,一举突破天人境界,不知咱们军神有何感想?”
原来这中年汉子便是大楚军届武道第一人,同时也是坐拥数十万精兵的国之重臣司空厉。听到此言,只是笑了笑,说道:“天人境界,在下心神往之,恐怕终其一生,也追赶不上曹邛的步伐。”
轩辕策笑骂道:“你天资卓越,未必比不上曹邛,只不过曹邛一生了无牵挂,心中唯有剑道二字,而你却被俗务缠身,若是一心一意追求武道,便是曹邛又如何?”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对此不置可否,问道:“敢问先生,如今这曹邛,可称得上举世无敌?”
轩辕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吐出一口浓郁酒气,嗤笑道:“无敌?不无敌!武道尽头,说白了仍是契合天道,武夫以力证道到底还是落了下乘。天下之大,武夫何止千万,曹邛在剑道一途的确算得上一枝独秀,可三教中人本就契合天道,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旦冲破瓶颈,哪怕境界上不占优,亦或杀人手段少逊于武夫,可借助天地之力,对上天人境界的曹邛,仍有七成胜算,司空啊,日后若是碰上这类圣人,切记退避三舍。”
司空厉冷哼一声,说道:“武道一途,历来讲究水滴石穿,这群只会偷鸡摸狗的宵小之徒,也配称为圣人?若是被在下碰上,管你什么三教圣人,全都一拳轰杀个干净!”
轩辕策笑了笑,对此不置一词,司空厉本就和曹邛一般,走的都是以力证道的路数,自然会对这群窃取天机的三教圣人嗤之以鼻,相信以司空厉的雷霆手段,就算日后对上这些人,也有一战之力。轩辕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便说道:“听说曹邛此次前往梁国,带回了一名男婴,看来是将其视为衣钵传人了,不知军神这身本事可有传人?”
司空厉摇了摇头,答道:“在下生前从不问身后事,要何传人?”
“也是,你司空厉若无亲无情,自然不会为自己谋取后路。”轩辕策又满饮一杯,调转话头道,“这座望江楼,如今除了老夫这个鸠占鹊巢的主人外,整个大楚也只有你愿意来陪我坐坐,便是老夫那个不争气的徒弟,如今位居高位,仍是不敢来见我这个做师父的,太过小家子气,远比不上他两位师弟。望江楼望江楼,老夫眼里望着的,只是整个江山,想必司空你,望着的是这座江湖吧!”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朗声道:“帝师算无遗策,这次猜的却不尽然,在下眼中所望,不止江湖,亦有整个江山!”
轩辕策先是一愣,随即癫狂大笑:“好小子,老夫小觑你了!”
司空厉站起身来,抱拳沉声道:“今日多有叨扰,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轩辕策也不挽留,摆了摆手,司空厉身形一闪,消失在前者眼前。
轩辕策独自走到窗前,将一坛酒一饮而尽,接着便醉倒在地,口中呢喃道:“卢林乙,曲怀尔,当年老夫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硬生生助楚王打下这片疆土,梁国虽强,三十年来仍旧吞不下楚国。如今斯人已逝,往后的庙堂之争,就交给那帮年轻人了,且看老夫那三个还算争气的徒弟如何翻云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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