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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愣了。
等她意识到父亲在说什么的时候,她不禁张口结舌,卡了有一段时间,才笑了:“父亲,您说什么?”
纯净的目光清澈见底。如果不是那里头同样找不到丝毫困惑,父亲都要以为罗伊真的听不懂他在问什么了。
现在开口,比徒手搬运两吨重的晶石矿还艰难。
“孩子,你……”罗修斟酌着字句,尽量不让自己听上去是在责备罗伊,“你可以告诉父亲的。”
罗伊抿嘴,笑了。
然后良久无言。
她说什么?
怎么说?
她身边的人结成一张紧实致密的网,牢牢地捆绑住她这只猎物,从她身上吸取鲜美的肉汁。偶尔有不愿意放弃自己的道德观念,与之同流合污的,能做的也就只有袖手旁观,尽量洁身自好罢了。但凡有一丝越界,安吉拉与斯芬就是他们的下场。
罗伊抬眼,看向父亲。
由于逆光,父亲的脸有些暗,但那份愧疚和心疼,罗伊依然能看得很清楚。
可是,有什么用呢?
罗伊不想指责父亲什么。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若有人说父亲贪图名声好听,或者只眼馋于那些教师精湛的专业知识,然后就不管他们的人品,一股脑地搜罗到她的身边,罗伊可是不同意的。
父亲再心急,也不可能完全不去调查他们的为人。她还依稀记得一些到她身边比较早的教师,一开始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比如数学老师达利,曾经也是一名笑容忠厚的羞涩青年,三十岁就有啤酒肚是有点早,可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是什么让他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罗伊左思右想,只能承认财帛太动人心,尤其是看守形同虚设的宝藏。保持自制力的最佳方法,就是不要天天挑战自己的自制力。不然就会像她的老师们那样,内心中那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黑暗一点一滴地蚕食他们,最终将他们拖入难以想象的深渊之中。
当然了,这其中肯定有人推波助澜,比如同样觊觎她和父亲的文森特。薇园对外界的戒备很严,想要帮手,只能找内部的人。她的老师们身份超然,一个个的又都不安分,被文森特挑中没什么奇怪的。
而且绝对不止她这五个老师。
可她怎么跟父亲说?她又要怎么告诉父亲,她上个星期还被苏珊以礼仪不合标准为由抽了一顿戒尺?哪怕像电击一样疼,戒尺也不会在她的手心留下丝毫痕迹。没有人会为她作证,只会面带怜悯,委婉地暗示她太顽劣,连正常的教导都不肯接受。
父亲再宠爱她,也不会在没有任何佐证的情况下,仅凭她的一面之词就把别人扔去挖矿的。
罗伊轻轻摇头。
好,就算父亲对她言听计从,她说谁想害她,父亲立即就把他踢出薇园,可之后薇园中剩下那些人的怨声滔天,父亲都听不见么?父亲能这样一次,或许能再坚持两次,还能把所有心怀鬼胎的人——无限近似于薇园里的所有人——都撵走?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所以她不想埋怨父亲。父亲有他的苦衷。害她的人不是父亲。
空气怎么这么沉闷,让人透不过气。
罗伊忍住不去松衣领,笑着回答父亲:“我没什么可说的啊。真的。张威哈罗德他们不是没得逞么。您也别生气了。生气伤身。”
“……”
罗修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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