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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和大将军走了……”
顾昔潮拽住她的手臂,发觉她两只手臂十余处骨裂,所以袖口无力空荡,整个人像个鬼魂一般飘来飘去。
她被用过极刑,为人胁迫。
而目光空洞,是因为被长久幽禁,不见天日,双眸才如此迟钝无光。
巨大的痛苦扭曲了她的神志。从此,她口中便只剩这一句话,一句虚假的供词——令那一时智昏的皇帝相信了的证词。
这个不过二十出头年华的女子,头发已是大片花白。
顾昔潮俯身,稳住她颤抖不已的双肩,心头如滚水烫过,沉声道:
“琴音,你来她的宫里,定是还记得她。”
“沈家十一娘,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将你视作姐妹,而非下人。六岁那一年,你被沈家的掌事罚跪,她每夜爬树翻窗给你送吃食,脚踝上还留了疤……”
顾昔潮其实不曾料到,自己连这种小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她少时跟他说过的事,哪怕多少年刻意地想要遗忘,都总会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听着听着,琴音灰白的眼里,清泪簌簌落下,只是不住地摇头。
顾昔潮握紧了拳头,一遍一遍地道:
“琴音,只有你知道,她没有跟我走,她到底在哪里?……”
年轻的侍女银丝在月色下闪动,她恍若隔世地抬头,忽然倒伏下去,朝大将军叩拜:
“九郎!十一娘她、她死得冤啊!你救救她吧……我给你赔不是,我给你磕头……”
一声九郎,石破天惊。
琴音伴她入京,又随她入宫,知道她和他之间所有的恩怨情仇,知她曾笑唤他“九郎”,也深他是她死前最恨的人。
究竟何种冤屈,要琴音明知仇敌在前,却求到仇敌跟前,要他去救她……
顾昔潮将人扶去矮案上,柔声道:
“琴音,我是九郎,你慢慢说,清楚地说。”
琴音呆呆地望着他,泪如雨下:
“她,没死……她还活着啊!”
顾昔潮变了脸色。
女人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捶胸跺足,痛苦不堪。
若非亲眼所见,顾昔潮或许愿意相信,女人说的是真的,她没死,还活着。
可他在北疆见到了她的魂魄,拜堂成亲,同生共死,直到结为夫妻。
他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他没有在做梦。
顾昔潮握了握女人断裂十年的手骨,终于放了开来。
再抬眼时,双眼猩红,杀气弥漫。
永乐宫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一回,来人不少,阵势不小。
又一位不速之客就位。
夜风吹拂衣袍,顾昔潮走出大殿,阖上门扉。
迎上一众甲兵之时,不再是温柔的顾家九郎,而是杀伐果决的顾大将军。
陈妃陈淑宁来到永乐宫门前之时,心生无限感慨。
当年的她是多么艳羡住在这永乐宫里执掌凤印的那个女人。不过军户出身,从无子嗣,却能坐享其成这后位那么多年。
而她,汲汲营营,诞下皇帝仅有的皇子,离这个位置却总是差一步。甚至,李栖竹那个病秧子都封了贵妃,可恨啊!
过往的愤恨如烟云散去,作为六宫之中唯一皇子的生母,陈妃抬起蹙金的指甲,拢了拢发髻晃动的金步摇,步入永乐宫门。
她一眼看到从中走出的男人。他幽深的眸光锁在她身上,吐出两个字:
“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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