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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三百年盘亘人间,尽管看淡生死,无碍色相,现在……不可逆转地为着心中执念,为着那不过短暂相遇的女子,辜敬尘不顾一切了……
一抹青白之光,毫无停顿地冲入夜色黄妃塔。
辜敬尘的状况和贺连预料的不太一样,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半点生气也没有,苍白的脸颊手臂被丛丛佛光正气刮得都是血沟,血淌在地上蜿蜒若红练……饶是贺连仍看得心惊。
静静站在他的旁边,看着束束林立佛光从他周身嶙峋而过,有莫名的感知,仿佛躺在那里的便是自己,曾经的自己,未来的自己。贺连俯身轻唤:“辜敬尘。”手中一抹光彩投出,辜敬尘没有反应。
一只狐狸,在如此佛光普照之处,终是无可遁形,狐尾露出。贺连知道,若是再迟一刻,等辜敬尘全部的狐形现出,一切就都晚了。
而这变化仍在继续……贺连必须快!
又是一抹光亮投出,这一次光彩全部遮住了辜敬尘,佛光立即被挡在了星芒之外。退化成狐戛然而止。
弥留之中的辜敬尘听到了好似来自天外的声音:“听着辜敬尘,若是你信任我,将你的辞尘珠给我,佛光笼罩,我只能将你的‘尸体’和辞尘珠分开带出。”贺连将密音传到了辜敬尘心中。
“没时间管我了,贺连先生快去阻拦陈锡斋派来的人,他们要害死秋蝉。”贺连听到了来自辜敬尘的回应,不禁心中一惊。
自己猜得果然没错!
集中精神透过辜敬尘的辞尘,贺连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辜敬尘离开崇乐坊,像往常一样行走在夜里,朝着雷锋的方向……
有一抹声音传来。
“你们是谁?你们不是送饭的师傅,放开我……这是什么?我不喝,不喝!不要!不要!”秋蝉细弱的声音似从空气里飘来。
夜色中,辜敬尘全身一震,他在试图用妖眼穿透佛印,可是他做不到!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敬尘哥哥就要来了,让我看他最后一眼。”秋蝉的声音近乎哀求。
“小丫头,你别挣扎了,等到你的敬尘哥哥来的时候,你已经是一具死尸。你们这辈子缘分尽了。你应该恨辜敬尘才是啊,若不是他和你哥哥密谋把你送给陈大人做血体,哪来今日大人为了你神魂颠倒的事情?他们害了你,你应该恨他们才对,我们大人可是最疼你的!从此以后好好伺候我们大人,放心,别看你现在挣扎,到时候你可就是心甘情愿的了。”这个人的声音辜敬尘识得,正是陈锡斋的随从,那个长着一对鼠目的人。
眼中已迸发出无边的仇恨!辜敬尘脚下疾风带过,直奔雷峰塔而去。
一只妖,以他最大的坚持克服了妖类对佛光深刻的恐惧,闯破了佛印之下两层阻隔,终是站在了最后一道门前,身上的痛痛似弯刀剔骨,心里的痛,如剥魂之焰直燎得三百年匆匆虚度!意识在逐渐消失……身后的狐尾已不受控制地现了出来,雪白而战栗。
“敬尘哥哥……带秋蝉走吧……带……秋蝉走吧……埋在无茵山后的那片竹林里……娘亲和爹爹会在天上看到……看到秋蝉的……”微弱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仿佛一抹春光绽放在无边的冬夜里。眼角仍挂着泪,秋蝉纯净无暇的眼睛已没有了光彩。
“秋蝉,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秋蝉。”倒在了最后一道门前,辜敬尘苍白修长的手指伸向那道门,他的秋蝉就在那扇门的后面……可他再也到不了了,被一束佛光击穿了心脏,辜敬尘吐出的鲜血浸透了胸前白色的狐毛,狐尾在身后悠悠摆动,最后落在一片血泊之中……三百年啊,寒暑往来,竟不及一夕的相遇。再也不得见,一门便是永远!
没有办法再停留,贺连觉得胸口一阵急痛,是刚刚收入的辜敬尘的辞尘珠!
沉稳若冬来清风的贺连现在愤怒了。
“我带你们走。”贺连阔步向前,没有半分迟疑。
透过辜敬尘的辞尘珠,他不只看到了这些,还看到了另一件事!一件让他无法抑制愤怒的事情!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在低语之时杀气顿现!身形动,贺连不过瞬间已穿过门缝。
门内,正是鼠眼小哥和另一个陈锡斋的随从,两个人正一脸兴奋滴用一个尸袋装着秋蝉,一种带着奇异花香的深绿色液体从秋蝉的口中渗出。
厌恶凑近他们,贺连的眼眸霎时深蓝,鼠眼小哥和一旁的随从顿时飞起,三米之外重重跌落在了地上。这一摔太狠,都能听到肩骨碎裂的声音。
俯身扶住就要倒在地上的秋蝉,她口中浓绿的汁液在慢慢变得透明,“百尸融艳毒”已被全部吸了进去。
秋蝉已去。
贺连觉得难过,当初自己若是愿意去阻拦,也许很多事情都会改变。自己的“顺其自然”似乎真的放任了一段悲剧的发生。以为自己看惯了悲欢,为何此时竟是不能淡然的。
贺连的眸深不见底,俯身将秋蝉扛了起来,抬起头看着直冲云霄的塔顶:“我佛慈悲,今日贺连要将秋蝉和辜敬尘带出雷峰塔,请息佛光。”
没有反应,佛光隆隆依旧。
低头迈步而走,贺连的脚步是稳的,光丛刮过衣衫,血肉尽出,瞬间又重新愈合……已不想管什么井水不犯河水的事情。贺连身姿矫健修长,周身都是不可破的坚毅。
推门!一瞬间,早就预见的佛印四起,宏光普射,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开始还是步伐,不过三步之后,贺连飞身绕过关着秋蝉的大门,直走进了一边的耳房,伸手间看守的僧人被提起。贺连眼中历历都是狠决:“半□□外之物引你这等丑态!红尘之外,婆娑之中,怎可留你祸患?”手起掌落,呼呼生风!
看守秋蝉的和尚已吓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桌上放着的陈大人给的花花白银都似在感叹,自己转瞬从肮脏的贿银变成了新主人的棺材本儿了。
手硬生生停在半空,贺连几乎是瞬间控制了自己杀生的强烈意念,咬着的牙咯咯作响,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杀你?!太便宜你了,你便给我待在此处吧!永远!”手落桌碎,一张硬木大桌瞬间化为醴粉。随手死死扣住耳房的门锁,一道洪途半霜的封印迅速笼罩了整个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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