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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镇的码头上熙熙攘攘,旅客如潮,搬运行李的挑夫,检查行李的军警,卖熟花生苞谷的,人头攒动。其中有四个人,女孩挽了个藤篮,男孩拎了个布袋,老妇挎了个包袱,唯一一个年壮之人则拎着个木箱。
他们夹在人群里,等着通往金陵的汽船到达,好容易鸣笛嘟嘟,凤徵自幼虽生长在海边,打渔船是坐过的,然而对于大船只远远观望过,如此近距离看见,哇了一声。
“快快快!”
巨轮不能完全靠岸,要先经过趸船。人多,趸船太挤,跳板既窄,又是由上而下,后面上船的一个劲往前挤,于是行人被推着向前,两只脚不能听自己的命令。四口人挟在人流之中,左右无扶撑之处,只有互相倚挨,挤着向前,眼看最前头的人踩上跳板了,突然一声哨响,“散开!”
怎么回事?
一列水兵从趸船鱼列而下,将人群分开拦住,大家疑惑地交头接耳,一名大副出现在跳板上:“有一个重要人物上船,众位请先等等。不用担心,只要船票拿稳了,一个都不会落下!”
这时一队军警跑了来,持着警棍,硬辟出一条通道,四口人裹在人群之中,凤徵鹤徵个矮,看不见,跳脚。人群变成长龙,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一阵汽车响,凤徵拉师学明衣角:“阿叔阿叔,我要看!”
师学明将木箱放下,一把抱起她,小猫环住她的颈,凤徵朝他吐舌头:“放开。”
“我也想看。”
“我看完了换你。”
“姐姐~~~”少年抱住她后脖子不肯放手。
“来吧,一起!”师学明一左一右将两人托在臂上,凤徵搭个凉棚,望见长龙尽头驰来好几辆汽车,车两旁各站一个挂盒子炮的武装兵士。她从来没见过这阵势,周围人也稀罕,纷纷议论不知什么来头,悄悄互相打探:“那大兵都带着家伙,可真有些怕。”
“可不是,你看大副身后还站着人,虽然没介绍,可那一身,会不会是船长啊!”
“不会吧,船长都来了?我瞧瞧我瞧瞧!”
“是哪户阔人呐?”
“嗤,哪是有几个钱就能带护兵的!不会是哪派的大帅吧?”
“哎哎哎,过来了,快看!”
大家伸长颈盯住汽车的玻璃窗,然而除了司机座,后排窗内全拉起了小窗帘。直到跳板处,汽车一停,大兵们箭步跳下,后面的车也陆续定住,“立正!”“敬礼!”
啪地一声,所有军人统一行举手礼。
大伙儿抖三抖,不由分外注意从头辆车里踏出来的人。
几个大副一起迎下,船长也跟到了车前,入目先是一双镗亮的男式皮鞋,青呢大衣,戴着黑呢帽子。除了面对着他的船长,便是侧面的几个大副也不能完全看清他的容貌,遑论他背对的众人。
凤徵扭动脖子,脑袋歪在阿叔肩上,试图多瞅几眼,但那个男人只对船长颔一颔首,甚至话也没说,直接踏上跳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大伙儿徒呼荷荷,接下来汽车里的人全部上了趸船,又多搭一块跳板让汽车也上去,满满载满一趸驾往大汽轮,众人巴巴的再等了半个多小时,趸船终于重新回来,人群蜂拥涌上。
挤得头晕眼花,总算看到栅栏门,也不过三尺宽,上千旅客,便由这门挤入轮渡。凤徵一手挽着藤篮,一手紧紧牵着鹤徵,冲进栅栏门,呼,到甲板了!
大轮船上比趸船好很多,可跟着阿叔到旅客舱一看,居然人也塞满,他们这趟是急赶着上船,没择票,上等中等都没了,只剩下下等。一个统舱里列着好几十副木床,上下两层,大概可容两三百人,一进去闻着味道极闷。凤徵对刚才的胳膊贴大腿犹有余悸,便跟阿叔说想先在甲板上待着,师学明摇头,让他们将提篮袋子放下,姥姥的包袱也解了,扶她在窄窄的床位上坐着,缓缓道:“之前在旅馆里的事,我不说,但大家也知道,有人害了你们赵叔叔。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然而万事小心,现在谁也不知道那些黑礼帽会不会跟来,还是就此住手,总之,你们两个切不可调皮,懂吗?”
“哦。”
两姐弟对视,“那我们收拾东西。”
“我的乖孙,”姥姥手招他们过去,在膝上搂着,“衣服不用收,藤篮里不是买了炒蚕豆么,拿出来吃吃,刚才站了那么久。”
“姥姥,”凤徵把头在她怀里蹿,玩她的衣袖:“赵叔叔真的——”
“嘘。”
“我们一步也不能离开舱门么?”
“起码等晚一些,人都定下来了,让你们阿叔带着你们。”
“嗯。我们看书好了,没事,一下子就过去了。”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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