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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目光落在楚狂身上,若有所思,片晌后邪狞一笑。“原来如此,这小虫儿倒同我是老相识了。”
楚狂不接玉鸡卫的话,只是风疾雷速地自弓韬里抽出齐梅针箭,引弓而射。此箭长三尺,平头铁镞,最常用于破甲。这一箭发出,方惊愚只觉耳旁霹雳一响,耳鼓险些被震破,再看楚狂执弣拨弦的动作利落干净,方知他功夫的深不可测。
一箭递出,正中玉鸡卫胸口。然而此箭纵有伏虎降龙之力,却也只是破了身上绵甲,微微擦破了些皮肉。玉鸡卫狂笑:“挠爪仗么?这点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逞威!”
然而此时楚狂再度开弓,射出一枚齐梅针箭,这箭竟准确无误地钉上前一支箭的箭杆。猛力之下,竟将那箭推入玉鸡卫胸口一寸。玉鸡卫感到胸前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却见绵甲里渗出血来。
近年来,他鲜少受伤,可眼前这曾做过他府上的囚奴的青年总会给他带来惊喜。“阎摩罗王”是蓬莱中的流言,更是玉鸡卫眼中的一个异数。
“快走!”方惊愚眼见着已然与玉鸡卫脱开一段距离,再转头一望,只听得耳旁涛声渐响,镇海门已现于眼前。
楚狂应了一声,也不恋战,旋身而逃。但突然间,一道阴影罩于他们头顶。
两人慌忙上望,却见一个身影遮蔽天日,如一只飞鼠,向他们猛扑而来。原来玉鸡卫竟踩着马镫,立起身来,双足发力,腾空跃起。他那粗粝的大掌鹰钩一般,捉住方惊愚和楚狂的后襟,提拎而起,狠狠掼到地上!
楚狂打了个激灵,他知玉鸡卫力能扛山,他们若是就这样被掼到地上,定会烂作肉糜。于是他猛地在空中揽住方惊愚,在落地的一刹团身翻滚。他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力令他脊骨、肋骨断裂,碎骨刺入肺部,吐息里都带着血雾。
两人皆摔得七荤八素,方惊愚在觅鹿村时受的伤本就未好,又经一月熬审,此时重摔之下,只觉全身似裂瓷一般,血自裂口里渐渐漫出来。楚狂因护着他,伤得反倒更重。意识变得模糊,眼前云遮雾罩。朦胧间,楚狂感到一个厚重的影子在他俩面前缓缓俯身,玉鸡卫正对他窃窃私语,低沉发笑:
“回老夫府上侍寝去罢。你同这方小公子容姿甚美,倒比那南院小倌来得妙,不如让老夫来做你们的冶游郎!”
楚狂伤重难支,只觉自己下颚像被两根铁钳似的手指捏起,铁面被揭开,似是玉鸡卫在打量自己流血的脸。他艰难地动着沉如铁石的舌头,一口血啐在玉鸡卫脸上。
玉鸡卫沉默片晌,忽而笑道:“真像一只野犬,不仅抢食,又爱凶人。”
这时一旁忽而传来一声怒吼:“别动他!”原来是方惊愚艰难地支起身子,拼力拔含光出鞘。玉鸡卫笑道,“看来爱凶人的还有一只。”
老人打量着重伤的二人,道,“圣上有令,要擒白帝遗孤前去复命。你们说说,老夫究竟是要生擒,还是就地歼杀呢?”
方惊愚悄悄以余光觑着玉鸡卫背后,白青毛正向他俩跃来,只要令玉鸡卫分神一刹,他俩便能乘机上马奔逃。
然而玉鸡卫似是不打算给他们死里逃生之机,但见他遗憾摇头,对方惊愚道,“虽说你形貌英秀,教你丧命甚是可惜,但还是取你性命方能稳当些,免得又出了九年前一般的差错。老夫恐圣上见怪,还是杀了你罢。”
方惊愚打了个激灵,却见玉鸡卫已攒起五指,铁拳一挝!方才这老者只是捉起他们往地下一掼,便去了他们半条命。生生捱了这一下,岂不是便会立时归西?
然而他伤得太重,不能动弹。玉鸡卫一拳砸下,风声如虎啸狼嗥。这时楚狂忽而挣扎着爬起,闯至方惊愚身前,硬是拦下了这一击。
方惊愚愕异,只觉温热的血液洒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那拳头竟洞穿了楚狂胸腹!
视野被血涂红,方惊愚头脑却一片空白,只记得楚狂闷哼一声,却强撑着没惨叫,从袖里拼力甩出两枚袖箭。乘着玉鸡卫闪躲之时,方惊愚打了个颤颤的唿哨儿,唤白青毛过来,硬拖着楚狂上了马。
方惊愚此时身心俱寒,他一夹马腹,示意白青毛前冲,才得闲来扭头看楚狂。楚狂软绵绵地倚在他背上,抽去了筋骨似的,面白如雪。因那被玉鸡卫打出的透光窟窿在,他背上衣衫全被血浸透了。方惊愚满手是血,急切地叫:
“楚狂……楚狂!”
楚狂还有一丝气儿,艰难地睁眼,可却开不得口,一动唇便涌出一股血沫来。他气若游丝地指了指弓衣。方惊愚怒道:“你疯了!在这时还想着拉弓么?”
楚狂的手指没力了,软软地垂下去,断了线的竹偶似的。方惊愚不敢耽搁,弯身翻起弓袋,却见里头放着一只猪皮口袋,污黑肮脏。他想起来了,这是在觅鹿村时“大源道”教主给小椒的袋子,说是做肉粥的佐料,后来约莫是被楚狂拾回来了。
此时打开口袋一看,只见里头是许多漆黑肉片,竟似虫儿一般蠕动不已。方惊愚看得胆寒,楚狂指着这玩意儿,莫非是要自己给他喂这肉片么?
但他忽又想起昔日自己重伤时,似曾听见楚狂说这肉片可愈伤,也可增气力。这物兴许同“仙馔”有异曲同工之妙,往时觅鹿村民和头项也曾吃过。吃了是疯,不吃是死。当下也不是夷由之时,他只能捉起一条肉片,捏开楚狂的口,塞了进去。
楚狂咽下那肉片后片晌,忽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声便呕一口血,倒比先前伤势更劣一般。方惊愚看得心惊肉跳,却听他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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