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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公廨钱（第1页）

陇元镇仔细想了想，他家虽然不是普通平民，但跟长安的勋贵家族比起来仍然算是弱势，但凡真有什么赚大钱的法子，哪怕勋贵不来夺，圣人的手恐怕也早已痒痒难耐。

这也没办法，战争和军备历来是烧钱的机器，大端西北、东北、南疆戍卫府军事开支数以万计，这点钱怎么省都要掏钱，宗室勋贵日益靡费，这部分人就跟貔貅一样只进不出，还只能养着，否则没人跟你混，唯一还肯做事的封建官僚也是同理，基本上收不上任何税收。

圣人为钱发愁，就只能继续控制盐铁、矿冶、关津、渡口、茶丝，好为官府内帑补血回命。

如果他真拿着挣钱用的法子，估计已经被圣人夺了去，思来想去但凡要用新技术盈利，要么做好被圣人抄家的准备，要么就抱着圣人大腿，以圣人为靠山谋求利益。

这事儿，暂时还不着急，先让他用小法子闷声发点大财，等挣够了再说也不迟。

陇元镇打定主意，收下物神万术，掀开另外一具尸体。

一掀开盖尸布，这是个须发乌黑得中年男子，皮肤黝黑、衣着不富、精瘦皮肉被泡得微微发紫发灰，紧紧裹住骨骼，手指间满是厚茧，如果不是苦力人，那一定是匠人。

他不再磨叽，拿起仵作刀把手放到这尸体额头。

咯噔一声，疆域图出、辑异城现，这精瘦中年人的生平记忆，化为鱼龙百戏，鼓瑟吹笙徐徐开演。

张灯作戏调翻新，顾囊徘徊假作真。

这精瘦中年人，人称赵六郎，是长安西郊皮影匠人。

皮影的历史已经有千百年！

西汉时宠妃李夫人病逝，汉武帝甚为思念，为求再见一面，广寻天下能人方术，下诏直言只要有人能让他再见一面李夫人，无论这人是谁都要重金赏赐，以酬能人，让已死之人复活，纯属是天方夜谭，很多方士害怕汉武帝暴虐之名，根本不敢进献任何主意。

大臣李少翁正为此事烦心，偶有一日见到两个孩童玩彩色偶人，那墙上的影子栩栩如生，竟如真人一般，他由此计上心头，找到了让汉武帝得见李夫人的办法。

他用棉布丝绸裁切拼接为李夫人的身形，又在丝绸上装饰色彩与宝石，为了让绸布做出动作，还在骨骼关节、四肢手脚装上支杆，等到做法得那天，故意让汉武帝熄灭烛火，叫他坐在白布帷幕前。

而后，李少翁邀请方士假意做法，将李夫人的绸布身影徐徐拿出，在烛火的倒影下，果然见李夫人的魂魄像活着般端坐帷帐内，与汉武帝隔空倾诉相思之情。

武帝看罢，果然龙颜大悦，就此爱不释手，虽知道那不是李夫人魂魄，却依然给了李少翁丰厚赏赐，叫他时常为自己表演。

这即是皮影戏的开端，此后皮影制作的技术曲目不断更新，逐渐在本朝兴盛起来，是戏场讲俗会的常备戏目。

赵六郎师从南川子，是远近闻名的皮影匠人，也是汉文皮影班的班主，听闻他制作的皮影精美华丽、在夜灯下流光溢彩，宛如真人，如每逢佳节设宴必被邀请到席间，唱念做打演样样精通，可谓是全能艺匠。

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陇元镇反而好奇起来，他把赵六郎得记忆拉近至死期前。

这一日，赵六郎照例带着匠人班子排练，等排列正酣，忽然闯进来一队吏卒，看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各坊得坊卒。

他们轻易不来，一旦来找匠人商户，必定是寻隙讨钱，吃卡拿要，当日去的目的，正是要赵六郎去赎公廨钱。

提起公廨钱，这里面的门道和弯弯绕绕来不少呢。

前面提过圣人缺钱，户部拨给所有公廨衙门得银钱都不足，这也意味着公廨主官要么自己添上这笔缺失的钱，要么就令立明目，从别的地方将这笔钱补齐，多数官员敞开肚子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往外吐钱。

不肯自己出钱，那么知道另立名目搞钱花，他们最擅长的，就是以钱生钱的公廨钱。

何为公廨钱？

由公府出借，被百姓借入的银钱就叫公廨钱。

早在前隋朝时，就已经有公廨钱了，只是那时候的公廨钱完全是与民有利的政策，官府对公廨钱的收支进行了严酷限制，专用于农户百姓购买种子或渡过荒年，仅收取少量的月息。

大端开国后，自然也继承了前隋的这一政策，多数公廨钱都会放给刚好缺钱的百姓，叫他们有银钱周转声音，当约定时期一道，就连本付息一次结清，两不相欠，若有下次，继续出借。

起初还算正常，到了开明年间就已经变味儿。

公廨钱得出借对象不再是穷苦百姓，而是不缺钱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