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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记事儿起,脖子上就挂着一个麻将大小的牌子,上面还刻了一个大大的“将”字。
爷爷说这东西叫骨牌,是他一九七四年,从中越边境回来时候,一个疯女人给他的。
那时候对越自卫反击战已经接近尾声,爷爷所在的第54军从越南撤离的时候,经过云南一个叫永宁村的地方,爷爷说那村子挺怪的,大大的一个村子只有不到五十个人,那会儿他们连刚好在永宁村驻村歇脚,就在那儿住了两天。
爷爷那天晚上站岗,正靠着大树打瞌睡,就被一个叫地雷的战友给叫起来了,说在附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他拿上枪就过去了,在那个年代,永宁村又是边境地区,万一是个间谍,可不是件小事儿。
他跟着地雷找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正盘腿坐在一块儿空地上,对着燃烧的篝火发呆。
而这块儿骨牌,就被她捏在手上。
当时地雷举着枪就过去了,盘问了半天,那女人硬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火堆,不知道在看什么。
后来他俩也问烦了,加上女人的穿着的确像是村子里的人,以为是个哑巴,转身就要走。
不料爷爷刚一转身,那女人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手中那块儿骨牌塞到了爷爷手里,还说了一句什么,部队撤离的时候,千万要绕过村口那片树林。
爷爷问她什么意思,那女人却一个字儿都不说了。
只是他没想到,部队撤离的时候,还真出了事儿。
原本离开村子的时候是艳阳高照,但刚往树林里面走了几十米,前面凭空冒出一股浓雾,拦住了大部队的去路。
要知道在那种地方起雾,可不是一件小事儿,那段时间虽然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但大大小小的冲突不断,万一那雾里面埋伏着什么人,这三百多号人可就全都要埋在这儿。
所以连长当时就下令进入战斗状态,赶巧爷爷那天闹肚子,就跑到队伍尾端,找了个草丛方便去了。
但等他方便完,出来以后才发现,那股浓雾是散去了,随之不见的,还有那三百多号人。
这可把他吓坏了,迈开腿就往前追,但直到他从林子里面跑出来了,都没有见到其他人。
据爷爷说他当时都快疯了,在周边找了三天三夜,连个人影儿都没找到,最后一个人回了军区。
接着就是无尽的审问,整整持续了半年才结束,爷爷被放出来以后,左手腕处被打上了钢印,按了一个“审”字,这是那种有间谍嫌疑的人才有的标志。
带着这个标志,他哪里都去不了,也找不到任何工作,除了那张骨牌,身上什么都没剩下。
所以他到死前把那牌子留给了我爹,我爹又留给了我。
至于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们都没弄明白,倒是爷爷很在乎这东西,我爹年轻的时候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好几次想把这玩意儿给卖了,爷爷愣是拿着拐杖把他给打出去了,还撂下一句话:“这东西,比你命都重要!”
爷爷说那是他唯一可以纪念战友的东西了,那三百多人消失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除了这个骨牌,他还在潘家园儿给我留了一间小铺子,不过不是卖古董,而是一些佛像和香炉,这让我很尴尬,因为总会有一些看古玩的人跑来店里,就像前天中午,我吃完午饭正躺在那把老竹椅上打瞌睡,就听到门口一个男人操着一口陕西话问:“大哥,看个货不?”
我连眼皮子都不想抬,这一口陕西话,一听就是跑来北京卖古董的老农民,所以我抬起手里的扇子指了指屋里说:“大爷,我这儿不是古董店,想出货,到隔壁瞅瞅吧。”
没想那人还和我杠上了:“咦,我说大兄弟你咋说话呢,你睁睁眼,看看我。”
我被他吵的有点烦,睁眼一看,不是个大爷,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胖子,穿着条紧身皮裤,活脱脱一个行走的米其林轮胎,脖子上挂条大金链子,光头被阳光照的像个灯泡儿一样晃眼。
得,不是个农民,是个暴发户。
我朝他弩了弩嘴:“大哥,我这儿卖佛的,不收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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