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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是一片漆黑,章钺就起来了,匆匆用过早膳,披好崭新的山纹甲,戴上翻耳铁盔,手扶腰间横刀,走出何府大门。李德良率一队亲兵打着火把,已在外等了多时。张智兴一手扛着玄鹿枪,枪杆上挑着一大包裹的衣物,一手牵着战马等在那儿。
这时何继筠也骑着马,带了一队亲骑从侧门那边过来了,他今天要去殿前司上值,不过并不急,说好要送章钺到朱雀门外。
“换了新装备,看着倒是不错!”何继筠见亲兵们站得队形错乱,不禁怪笑道。
“你就瞧好吧,假以时日,必成精兵,出发!”章钺回了一句,接过张智兴递来的包裹挂到马背上,又接过玄鹿枪,扳鞍一跃上马,打马小跑着先走了。
何继筠打马跟了上来,一脸严肃地说:“此去唐州,事情可能不会顺利,但你必须办好这趟差事,否则……不用我说你也懂,散指挥就只是散指挥,再无高升的机会!”
“明白!”章钺淡淡回了一句,心里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皇帝赏识自己,赐了表字,就有了一种天子门子一样的关系,但若办咂了这趟差,以后就不会再用自己了。至于这个表字,还真能拉虎皮当大旗,到处说么。
这事说起来有点沉重了,二人不再说话,一路南下到汴河大街转道向西,从州桥转朱雀大街,恰逢一支装备精良的铁甲卫队护卫着一驾马车从西过来。
马车上挂着书有“药”、“成德节度”等字样的灯笼,何继筠勒停战马,对章钺道:“这是原晋州建雄节帅药元福,现移镇镇州,等他们过去再走。”
“药元福!我好像听说过此人!”
章钺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这可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四朝老将,但一直地位不高。似乎兖州之战后,一直镇守河东晋州,防备太原刘崇南下,并没调任到镇州啊!
貌似何福进也没镇守过山南东道,一直在成德,既守河北边境,也防太原,还制衡大名府天雄节度使王殷,好像后来王殷被杀,就是何福进的功劳,然后才入朝,不久病逝。看来真是这场河北战事,改变了历史的车轮啊!
何继筠上前见礼,药元福下了马车,看起来头发花白,年纪很大了,但身材高大魁梧,说话声如洪钟,嗓门很大。
“元贞!过来过来!见过药老令公!”何继筠招手喊道。
章钺只好下马上前,拱手为礼道:“末将殿前司散指挥章钺,见过药老令公!”
“年轻人!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老夫听说你枪挑高谟翰,也是心向往之……”药元福豪爽地大笑,伸手一拍章钺的肩膀,又勉励道:“此去唐州,好生办事!”
“是!自当用心办差!”章钺苦笑,暗想这药元福看起来是个直爽的人,大概是对政治不在行吧!
两队人马汇合一起,出了朱雀门,在龙津桥边道别,药元福自称要办些事情,然后去河北上任。
宗景澄带着士兵们列队等候多时,见章钺来了,带着十几名军官过来见礼,寒暄了几句,章钺就将他们赶回了队列,上前检阅了一下序列,士兵们虽然装备精良,面貌一新,但军事素质还不行,带过兵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群新兵蛋子。
不多时,温元恺乘坐马车来了,后面还跟着两名骑马的年老家仆,挟弓挎刀,手提这时代比较常见的朴刀,看着也像是上过战阵的。
“温御史!你还带保镖了!这是对我不放心呐!”章钺笑着打趣。
“岂敢岂敢!他们就是个门面货,主要是路上照料起居的。”温元恺笑着解释。
“照料起居?你为何不带婢女,那不更好么?”
“咳咳……那太麻烦!看你年纪不大啊,等到了地头,你想要的话,我给你找个开开浑!”温元恺眨眨眼,暧昧地怪笑。
“得了!那种快餐货有个意思,何大帅府上就有,我没要!”章钺一惊,这要来真的,可不大好玩。这年头主人家的婢女家伎可不少,当货物送人,或者陪睡的,已经成了一种恶习。
“那是……咱们这就赶路!”温元恺钻进了马车,这大清早的,除了应酬几句,都没有多说话的兴趣。
东京汴梁到唐州并不算很远,中间只隔了许州,但章钺带的是步卒,路上走得很慢,而且他是边行军边练兵,直到六天后的黄昏,才到达许州最南面与唐州交界的舞阳县。
舞阳县令姓常,名叫德本,是一名年约五十的干瘦小老头,绿色官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一阵风吹过,鼓得像个大青蛙一样。偏偏还很爱笑,总露着一口黄黄的暴牙,不知这副尊容,是怎么当上官的。
显然是提前得到消息,常县令带着县中官吏出城迎接,并亲自带到城外一处庄园安置,殷情倍至,完事了还磨磨蹭蹭,废话连天,东扯西拉,赖着就是不肯走。
章钺没兴趣理会,出门转了一圈,见士兵们都住进了县中小吏带人打扫出来的房屋,感觉很满意,与宗景澄一起回到庄中大宅时,常县令居然还在,与温元恺对面而坐,说的口沫横飞。
温元恺直皱眉,显然也是不胜其烦,但想着人家不肯走,可能是有正事,也就不好开口轰人走。而且南下还有很远一段山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总共几百号人,需要对方提供干粮和酒水。
“温御史!章小将军!你看这天色还早,是否有兴趣随本县一起进城逛逛?”常县令总算说够了,发出了邀请。
“多谢常县令款待,我们连日赶路,疲乏之极,就不进城叨扰了!”温元恺无奈地重复拒绝,心中只想骂娘:你娘的!这话都说了十遍了!
“既然疲倦,那不妨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本县再来,到时再一起进城如何?”不邀请到贵客,常县令老脸不要,死不罢休的样子。
“常县令!”温元恺火大了,提高了声音,想想又口气温和下来,脸上再加点笑容,放缓口气说:“贵地虽好,奈何本官事急,明早就必须走,有劳了!”
“要得要得!本县明早一定前来恭候!”常县令满口方言,终于站起身,连连拱手,飞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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