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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白竹被晒到脸上的阳光晃醒。她微睁双目,看到木窗棂上洒进来的点点碎光,再一扭头,发现蓝田玉用手支着头,在床榻旁边的椅子上睡着,晨光微熹中他的侧脸仿如谪仙般醉人。白竹不禁心神微荡,她轻轻地起身,坐在床榻上静静地抱膝看着他。
过了不知有多久,蓝田玉一个歪身,突然醒了。他有些迷茫地看向床榻上的白竹,猛地起身问道,“你醒了?可好些了?”
白竹有点受宠若惊,嘴上却不以为然道,“本大王酒量这么好,怎会有事?”
蓝田玉见她已无大碍,一扫关心紧张的神色,换上他平日里戏谑的笑容,说道,“大王竟有如此文采,昨日辨得社长都无可反驳,田玉佩服得很呢。”
白竹低下头说道,“我哪比得上你,只不过小时候略读过一些罢了。”蓝田玉眯起眼睛,仿佛在猜测什么。他突然上前一步坐在床榻上,身子往前一探,嘴角牵出一丝勾人摄魄的微笑,温热的呼吸几乎打在她的脸上,眼含笑意,声似耳语般低低地问道,“大王昨日为何定要替我争那第一呢?还那般逞强代我饮酒?”没等白竹回答,他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道,“大王莫不是看上我了?”
白竹听他说得如此直白,直接戳中她的内心,不禁惊讶地看着他,见他离她太近,又慌乱地低下头,嘴里仍不服输,大声道,“对!本大王是看上你了!你待如何?”
蓝田玉听了眼眸微动,却瞬间恢复了平静。他立即收敛笑容,站起身来退开两步,用冷若冰霜地语气说道,“大王错爱了!田玉并无此意,还请大王打消了念头吧!”说罢,他抱拳行了一下礼,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留下脸色苍白的白竹愣愣地坐在床榻上。
过了不知多少时日,白竹没有再出现,蓝田玉也渐渐地不再想起她。
这日他和朋友又来到上次那家酒馆,几杯酒下肚,他有些愣怔地看着上次和白竹饮酒的座位出神,仿佛那里还有他们把酒言欢的身影在浮动。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猛然看到门外街上走过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瘦瘦小小的,像极了白竹。蓝田玉看得出了神,忽地被他身边的人猛地推了一把,蓝田玉一下回过神来,问道,“何事?”
那人不满地盯着他道,“你最近怎得常常发起呆来?是不是对哪家小姐上了心了?以前未曾见你这般魂不守舍过啊!”接着那人又自言自语道,“也不对啊!向来只有那些小姐惦记你的份,还从未见你垂青过谁呢!我说得对也不对,啊?”
蓝田玉被他说得心下有些惶然,难道他真的对她上了心?怎么可能?他们完全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为何今日哪里都有她的身影?
蓝田玉使劲摇摇头,赶走这些莫名其妙的思绪,端起面前的酒杯对身边的人笑道,“别胡说!来来来,喝酒!”
蓝田玉有些时日没有来桐和堂了。这日正午,他闲来无事,便来桐和堂找林修远。到了大堂里,却不见他的影子,问了伙计小五,说是少东家这几日心情烦闷,正独自在房里饮酒。问及原因,小五低声告诉他,据说是那于家小姐要同一个仓公子定亲了,少东家心下烦闷,这几日都闭门不出,每日坐在房里借酒浇愁。
蓝田玉听了皱了眉头,快步往内院走去。
推开林修远的房门,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原来林修远把藏了数年的陈年烈酒都拿出来了。听到开门的声音,林修远抬起头来,眼里有掩饰不住地忧伤。他勉强牵动嘴角笑了一下,说道,“你来地正好,来陪我饮几杯!”
蓝田玉自小和他一起长大,林修远是他最敬重的大哥。他虽沉默少言,但行事沉稳果断,从来就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之人,从未见他如此失魂落魄过。
自打他从他父亲手里将桐和堂接过来后,桐和堂的生意风生水起,又因他乐善好施,在百姓中口碑甚好,桐和堂的名声更胜从前。年轻的少东家林修远仪表堂堂,英俊潇洒,是本城很多闺阁女儿倾慕的对象,但他生性寡淡,一直没有遇到中意的人。没想到一朝邂逅用情至深,以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想到此处,蓝田玉不禁叹了口气。
蓝田玉在他对面坐下,轻声问道,“大哥,真的无法挽回了吗?”林修远按住酒壶的手突然不动了,他摇了摇头说道,“她亲口对我说的。”
蓝田玉沉默了,他拿起一个空酒杯,给自己倒满了酒,强颜欢笑地说道,“大哥,莫要往心里去。天涯何处无芳草,日后田玉给你寻一个更好的,如何?”
林修远勉强笑道,“多谢贤弟。也许,今后我再也找不到似她这般让我心动的女子了。”
蓝田玉平日里语如连珠,这会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低头看着酒杯,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大哥能遇到这样的意中人,也算不枉此生!”他端起酒杯来,说道,“来,大哥!田玉陪你干了!”
一连几日,蓝田玉都过来陪着林修远饮酒,但他每次都是在不省人事后被林修远扶到客房里,第二日一早发现林修远屋子里又多出好几个空酒坛。他从未见林修远醉过酒,他仿佛是个无底洞。
这一日林修远一边喝酒,一边拿着一张有些发黄的绢布愣神。蓝田玉凑上前来一看,见到的正是中元节放灯时候雪照写的一首小诗,为首的便是两句,“吾吟凤尾,君以桐和。”
蓝田玉看了不禁讶然道,“大哥!原来于小姐对你情意绵绵,你为何还在这里借酒浇愁?小弟本就觉得那于小姐对你有意,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林修远将那块绢布紧紧地握在手里,说道,“若我不知晓她的心意,现下也不会如此痛心了。同心而离,忧思终老,有缘而无份,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蓝田玉愣愣地站在当地,突然觉得林修远拥有的这份感情让他羡慕。他玩世不恭了这些年,竟像是虚度了一般。如若他也能邂逅这样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即便要他忍受掏心剜肺的痛苦,也是不虚此生了。
想到此处,他的面前突然浮现出一张如花似锦的脸庞,竟是白竹慵懒的笑脸,嘴里还喃喃不清地喊着,“田玉哥哥!”蓝田玉被自己的念头吓出了一头冷汗,他最近一定是酒喝得太多,有些神志不清了。
林修远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时候注意到蓝田玉愣怔的表情,便问道,“田玉,你和那个凌山寨的九大王白竹,是怎么一回事?”
蓝田玉一惊,说道,“大哥,你也知道了?”他低下头叹了口气,方说道,“自打那次同她饮酒以后,她便隔三差五下山来找我,我去哪里她便去哪里。她那个性子,到处惹是非,一言不合就要和人动手,田玉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实是让人烦闷不已!”
林修远听了看着蓝田玉,嘴角泛出一丝微笑。他伸手拍拍蓝田玉的肩膀说道,“田玉,你从小熟读诗书,难道忘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古话?既然躲不掉,索性随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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