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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望见这惨烈的过程,刘曜又惊又怒,又恨又急,第一口喊出来的话语,竟然因为情绪的强烈波动而破了音:“谁!谁能替朕杀了这个恶魔,有谁!”
但见石虎如同噬人恶鬼般可怖,很多前赵兵将,心中都有所顾忌,一时迟疑。但那边,后赵大军已被石虎刺激的嗷嗷狂吼,石勒趁势挥军猛攻。
石虎从中杀来,石堪、石生分左右夹击,石朗绕道从前赵军身后截杀。直杀得天昏地暗,雾惨云愁;尸骨满野,滔滔血流。前赵军锐气不足,便难抵挡,刘曜亲身上阵,仍苦苦支撑。
“陛下!事急了!可否稍避锋芒,整军再战?”
选锋将乔琮满脸都是鲜血,只能看见两只眼睛,也不知道伤在哪里。他气急败坏的跑回来,拉住刘曜的马辔头,急迫的大声喊道。选锋军乃是格外精锐敢战的兵卒,组成的专门突击敌人的敢&无&错&小说{www}。{}。{com}死队,眼下连选锋军都已溃败,说明败局难挽,中军已遭到了敌人的猛烈攻击。
刘曜急怒,却使左右亲卫,将乔琮踹翻在地,以临战怯畏之罪,立时斩首。正抬头时,迎面飞来一支劲矢,噗得一下生生打进了他的左臂里,痛的他下意识叫出了声。
此时后赵兵卒势头全盛,石虎石生等诸将渐成合拢之势,刘曜所部已开始分崩离析。又见皇帝负伤,左右魂飞魄散,立时抢上来,拥着刘曜便走。刘曜还要强挣,但拗不过众人的苦劝,便想率兵转移再战。但奔走之时,马腿忽被石缝夹住,将刘曜摔下马来,陷落路边沟渠,挣扎时早有后赵兵赶上来纷纷攒刺,致使受伤十余处,动弹不得。石堪随后赶到,生擒刘曜,向石勒报捷。前赵将士见刘曜被擒,无不丧气,抛戈弃甲,争先逃命。石虎、石堪等在后追杀,斩首五万余级。至此,前赵皇帝终于倒在了后赵国王的手中。
刘曜被五花大绑,须发散乱、浑身是血的被押进了后赵中军大帐,被恶狠狠地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刘曜摔得一时动弹不得,片刻才以手肘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凝视了片刻,向着上面惨笑道:“昔年之情,转成仇雠。时也命也,如之奈何?石王!尚忆重门之盟否?”
当年,作为匈奴汉国的两员出类拔萃的大将,刘曜和石勒曾彼此惺惺相惜,亲密友善,还曾在重门相互盟约,共同攻击歼灭了西晋的军队。但随着身份地位的不断拔高,从前种种,化为云烟,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宿敌。古往今来,世间多少曾肝胆相照的亲友,为了各种利益,后来都翻脸成仇,彼此欲置死地。
石勒虽然一度深恨刘曜,但见他眼下当真兵败如此,血流盈体倒在自己面前,又感慨万千,触动心怀,默然良久,方才使人下阶来正告:“今日之事,乃是天意,多说其他也是无益。”继而令将刘曜抬下妥善安置,好歹使医官先行救治再说。
过得数日,石勒便令刘曜写信给监国的太子刘胤,让其以洛阳纳降。刘曜却写了“依朕前言,与大臣匡维社稷,勿以朕易意也。”石勒得报后,勃然大怒,就此坚定了杀曜之意。
这日,刘曜创伤渐好,已可自行起立,缓慢行走于囚禁的小帐中了。早饭方食,就有医官照着平常故例,端了汤药进来让他就服。刘曜依然谢过,吹去热气正待要喝时,门帘一掀,一队武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刘曜心中一沉,不动声色地望去,却见后赵中山公石虎,最后不紧不慢踱了进来。
“刘曜!这个药,就不必再喝了罢!”
石虎毫不掩饰自己的嚣狂得意,狞笑着走上前来,伸出手去,一把便将刘曜手中的药盏粗暴地打翻,那滚烫的药汁瞬间都泼在刘曜的身上,烫的他眉间直抽搐,但兀自咬牙忍住。
“来索朕的性命了么。”
刘曜慢慢站起身来,从容道:“石王终究容不下朕这个心腹大患。罢了!死便死矣,石王何在?朕想再与他说几句话。”
石虎昂着头,故意唾沫横飞道:“死到临头还朕、朕的。大王忙得很,哪里有空见你?说不得只好由我亲自来送你。刘曜!从前你不是很狂么?不是很能摆谱么?现在怎么落到这步田地?啊哈哈,你这皇帝当得,啧啧,很不好看哪。”
石虎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刘曜从前高高在上,纵横睥睨威势煊赫,彼时石虎对他既嫉且恨,如今一朝得以报复,那种快感,简直要让石虎兴奋地面放红光。
周围兵卒们也嗤笑起来。刘曜二道白眉一竖,大喝一声,瞬间散发的威势,竟然使这些蛮横的粗人立时噤声,面面相觑。
刘曜凌厉地梭视几番,方嗔目怒斥道:“小羯竟敢如此当面逼辱天子,天道难容,将来不怕遭报应么!朕是皇帝,便是死,也当有尊严的死,岂能被汝这种鄙夫随意摆布?”
石虎先是愣住,继而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经无需再害怕他。故而立时便恼羞成怒,跺着脚吼道:“快!将这狂徒给我按跪下!”
一众兵卒如梦初醒,忙不迭涌上来,按头的按头,扭手的扭手,刘曜怒喝不已,拼命反抗,但创伤未愈,又架不住人多势众,在膝弯处被狠狠踢了好几脚后,终于再支撑不住,须发散乱狼狈不堪地被强制着跪在了石虎面前。
刘曜本来暴怒如狂,便是立时撞死也不甘忍受这般的奇耻大辱。但他疯狂挣扎间,脑海中突然没来由地想到了昔年灭亡西晋时,孤臣吉朗自杀前,忿然对他说出的那些沥血怒言。这一刻,犹如被雷电击中般刘曜蓦地怔住,惨笑一声道果然因果报应,他心如死灰,像木雕泥塑般,再不言语。
但石虎哪里管他这般异状,早已掣刀在手,抢上前来,噗得一下,当胸便扎进了刘曜的前胸。刘曜大叫一声,双手立时死死抓住石虎的手臂,整个人立时便弓起如虾,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石虎却被亲手虐杀皇帝这种绝无仅有的体验,给刺激的血脉贲张,不能自已。他本性中的残忍嗜血的恶戾基因,此刻都被猛地都激发出来,于是他瞪着血红的眼,面目因为过度的兴奋而显得扭曲,呼呼直喘二话不说,又决绝狠厉地照着刘曜,没头没脸的疯狂狂捅刺起来。
只不过片刻,刘曜便浑身瘫软,倒在了满地的血泊之中,气绝身亡。石虎狂性已发,竟然弯下身来,一刀将刘曜的人头砍下,在兵卒们复杂的目光中,洋洋得意而去。
石勒得报之后,很是生气。他与刘曜拼斗多年,但说实话,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私怨,为得都是国家公事,争霸中原而已。眼下,除掉刘曜乃是为了不留隐患,石勒不可能因为当年的情谊而软下心肠来,但他却特地为刘曜准备了白绫与毒酒,也是为了符合他的身份,最大程度的体恤这个老上司和老对手,可以使刘曜有尊严的死去。
但孰料石虎对于石勒的叮嘱置若罔闻,白绫与毒酒皆不用,却极其残忍的虐杀了刘曜,就像屠狗杀猪一般。身为帝王,石勒难免生出同病相怜的切身之感,又恨石虎不分对象肆无忌惮的只会粗狂,于是石勒一面以天子之礼厚葬刘曜,并追谥他为昭文皇帝,庙号襄宗;一面以目无尊长肆行悖逆的罪名,将石虎当众杖责二十大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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