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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北风卷着黄土,吹得人睁不开眼。
两匹瘦马耷拉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蹄子踏在冻得发硬的泥地上,发出单调的“嗒嗒”
声。
马上的人,一个胖,一个瘦。
胖的那个叫张三,县衙专管税赋的老吏,四十来岁,脸上的肥肉随着马的颠簸一颤一颤。
他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吏服,厚重的眼皮几乎要黏在一起,只从缝隙里透出几分不耐烦。
“他娘的,这鬼天气,冻死个人!”
张三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旁边那瘦的叫王二,二十出头,刚进县衙当差没多久,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青涩。
他哈了口白气,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耳朵,连忙赔笑道:“张哥,您说的是。
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眼瞅着前面就是槐树村的地界了,要不……咱们找个背风的土坡,歇歇脚,喝口水?”
张三眯缝着眼,朝远处隐约可见的村落轮廓瞥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日头被云层遮着,没什么暖意。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唾沫刚落地,就结了层薄冰。
“歇个屁!”
张三没好气道,“赶紧把这趟差事办妥了,早点回县里烤火喝酒才是正经。
这秋税的钱粮拖到现在才来收,县尊大人那边脸都快挂不住霜了!
要不是今年又是旱情又是打仗的,朝廷体恤,把期限往后挪了挪,咱们早该来回跑几趟了。”
王二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可不是嘛。
听说今年雨水又少,前阵子还闹兵灾,各村的收成都不怎么好。
这秋粮,百姓们怕是……怕是交得吃力。”
“吃力?”
张三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肥脸上的肉也跟着抖了抖,“皇粮国税,那是天经地义!
再说了,咱们大魏朝廷如今行的这“两季定额税”
,可比前朝那些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仁慈多了,懂不懂?”
他清了清嗓子,见王二一脸受教的模样,便摆出几分前辈的架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新法,你小子可得学着点。”
“夏税,主要收的是青苗钱。
就是开春那会儿,地里刚长出苗,就按各家各户的人头数、田地亩数折算成铜钱,有时候也搭着收点杂粮,让百姓们先垫吧垫吧,也让官府心里有个底。”
“秋税,那才是大头。
秋收之后,主要征收的就是正经的谷米。
这叫什么?这叫体恤百姓,让他们心里有个准数,别跟没头苍蝇似的。”
王二连连点头,像是小鸡啄米:“张哥说的是,说的是。
这法子确实好,一年两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按各家各户的户等、田亩数目来收,谁也赖不掉,谁也多不出。”
张三斜眼瞥了他一下,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那笑容在寒风里显得有些瘆人:“小子,你还是太嫩。
明白是明白,清楚也是清楚。
可这“清楚明白”
四个字里头,学问可就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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