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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村长家,夜里安静无人,穆澜快步拐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她早就注意到了这片林子。如果站在树上,正好能看见村长家的院落。
很多村落的人家都会在家附近种下树木,等到成材后伐来建房打造家具。林中的树木稀落,却很高大。穆澜倚着棵大杨树的树干,静静地等待着。
凌晨的树林异常安静。等待的时间里,穆澜想起了从前跟着面具师傅学武的时侯。身为女子,力量难免不足。她跟着母亲自幼学走索。面具师傅择其所长,对她的轻功要求更为严苛。那时侯是在杜家的竹林里练功。
面具师傅说,叶随风动,心随意起。这手功夫练到极致,如同小梅初绽。看着梅瓣鼓涨着破开花萼,只有心才能听到那种声音。
当心静下来,夜风吹过时,穆澜听到了面具师傅到来的声音。她望向两丈开外的地方,面具师傅高大的身影从树后显露出来。
星子再亮,星光依然黯淡。朦胧夜色里,面具师傅沉默伫立,像旁边大树投下的一道阴影,带给穆澜无形的压力。
一文一武教她的师父与师傅是这样不同。老头儿在瓜棚架下拈针穿线,就着秋日阳光给她缝衣裳的情景浮现在穆澜脑中。她向往并热爱着那样的明媚。她一点也不喜欢面具师傅的沉默严肃。面具师傅像一座冷漠的冰山,总让穆澜难以亲近。
她感念着面具师傅的教导之恩。然而,当面具师傅有负老头儿的时侯,她毫不犹豫生出了恨意。
穆澜想,为面具师傅杀了六个东厂的人,他教她习武的恩情便还清了。
杜之仙去世的日子里,穆澜不止一次想象着。再见到面具师傅时,自己会有怎样的情绪?激动,愤怒,伤心,痛苦……真见到时,她依然觉得人的想象力太过贫乏。她想遍了自己能预想的心情,唯独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平静。
“核桃好吗?”穆澜懒洋洋地靠着树站着。今天她很累。她不想浪费一点休息的时间。细长的匕首反握在手中,她不确定自己和面具师傅是否会白刃相见。
“为什么要救他?和他是朋友了?”
暗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受穆澜的话影响。
罗汉壁旁,浑身滴水毫无武功的无涯踏出那一步,挡在她身前时,穆澜就记住那一刻。她承认自己太容易被感动,太容易心软。无涯那一步,让她对他生出了保护的欲望。她不愿意那样美好的无涯被面具师傅弄死。
“师傅今天去灵光寺,是为了那个被杀手割喉的老妪,还是想害无涯?或者是来见我的?”穆澜回话的方式是跟着面具师傅学的。谁也甭想牵着谁的鼻子走。
面具师傅微微侧过了身,面具上刻着的丹桂在夜色中变得清晰。
穆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头儿望着丹桂死不瞑目的讨厌模样。
“你会后悔救他。”
无涯和她有仇?他爹是当年科举弊案的幕后主使者之一?穆澜不置可否。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无涯他爹是害了父亲的人,她自会找他爹算帐。
“为什么要带走核桃?”穆澜固执地再一次问道。
也许是她的固执让面具师傅觉得难缠。他终于开口告诉了她:“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她。她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没有勉强她。”
带走核桃,是为了让她帮自己?穆澜心里暗暗冷笑:“看来师傅对徒儿甚是了解。你这是拿核桃来威胁我吗?”
“如果你这样想,就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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