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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澜不太乐观,“只怕没这么容易完事儿。”
穆翎当然也没指望柳家就这么算了,就算柳家肯算了,也要看他肯不肯,“这几天我只怕没工夫打理这些琐事,还想要劳烦无衣,不知……”
“义不容辞。”谢安澜道,犹豫了一下,谢安澜还是问道:“穆兄,这几天就没找人帮忙么?”
穆翎面带嘲弄,“无衣说得是…京城里那些世交朋友?祖父在的时候他们或许还要给祖父几分面子,如今祖父不在了,他们岂会将我放在眼里?这才一天,已经有不下三拨人明里暗里的劝我跟柳家和解了。”
谢安澜叹了口气,人走茶凉,从来都是如此。
穆翎也不在意,笑道:“总之,这几天就辛苦无衣一些了。”
“放心便是。”谢安澜淡然笑道。
有了谢安澜相助,穆翎就更加轻松了几分,也能专注的在穆老灵前尽孝了。穆家留下来的管事们还是十分靠谱的,也都知道这位年少的无衣公子是自家公子的好友,谢安澜要做什么倒也十分配合。开始或许还担心这少年理不顺这偌大的穆家这么多琐事,不想谢安澜竟然毫不忙乱,处理的有条不紊。原本就是个人事调配的问题,又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这方面谢安澜也并不算陌生,自然不会处理不来。
“谢公子。”书房里,谢安澜正在浏览着手中的账册,一个丫头匆匆进来禀告道,“老爷…不,江老爷又带人来闹来了。”
谢安澜抬眼,皱眉道:“又来了?在哪儿?”
“刑部左侍郎大人正在灵堂拜祭老太爷,管事将人拦在了门外了。”丫头道。对于江枫一家人的没脸没皮,穆家的一众下人们也颇有些腻味。如今府里都在流传是江枫带人来闹才气死了老太爷,没想到他竟然还敢来。如今还留在府中的,自然都是穆老太爷和穆翎的心腹,原本就对江枫没有什么好感,现如今更是对这人满是鄙夷和不屑了。
“做得好。”谢安澜起身道,“不用打扰你们少爷,我去看看。”
“是,谢公子。”小丫头欢喜地道。江枫毕竟是公子的生父,若是公子去了总是多有不便,若是太过绝情那些不知就里的外人便会指责自家公子心很不孝之类,实在是让人听得窝火。
随手将手中狼毫笔抛进一遍的笔洗中,谢安澜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走了出去。
门外面果然已经吵起来了。江枫带着一双儿女吵吵嚷嚷也引来了不少前来吊唁的宾客围观。江枫见人多了起来,越发觉得自己在理声音也就越来越高了起来。洒洒扬扬的指着穆翎不孝,将自己的亲爹和弟妹赶出家门云云。竟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同情。
江怜更是气势汹汹,“狗东西,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本小姐是谁!还不给我让开!”
阻拦的护院不为所动,江怜更加怒不可遏。江翌脸色也有些难看,不过气势倒是远没有江枫和江怜那般嚣张。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庶子,一旦不姓穆了他才发现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自己的亲爹都不可靠。他们现在一家四口都住在柳家,柳家人可以养着自己的亲妹妹,妹夫,侄女,却不会对他这个毫无血缘的便宜外甥有多好。如今江翌在柳家的待遇基本上是除了有饭吃有衣服穿以外,什么都没有。
“吵什么啊?”谢安澜的声音从门里悠悠传来。
“你怎么在这里?!”江怜尖声叫道。
谢安澜点头朗声笑道:“原来是江小姐啊,幸会。我说三位,穆家如今在办丧事,死者为大的道理想来不用在下说。有什么事,还请三位过后再来,莫要扰了穆老身后清净。”
江枫怒道:“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我们的事?叫穆翎出来!”
跟在谢安澜身边的管事上前一步道:“谢公子是我们公子的好友,这几日府中大小事务暂时交由谢公子处置。”
谢安澜点头一笑道:“正是如此,江先生,你也是念过书的人,穆兄在灵前守孝,只怕是无暇招待三位。”
江枫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过来想要助他打理琐事!难道我们一家子血缘亲人还比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
谢安澜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道:“这正要问问江先生,为何穆兄对血缘亲人的信任还不如对一个外人啊?”
江怜冷笑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你奸诈狡猾欺瞒大哥!”
谢安澜不屑地嗤笑,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左手手心,一边道:“大哥?江小姐说话慎重了。穆家大公子没有姓江的妹子,令堂仿佛姓柳不姓穆。”江怜一噎,妆容精致的脸上脂粉也无法掩盖了刹青刹紫的颜色。
谢安澜挥挥手吩咐道:“将这几位请走吧。他们若是不肯走,就去请承天府衙的人来看看,若是还不行,就递给帖子去柳家吧。”
“是,谢公子。”管事乐呵呵地应道,横竖穆家已经跟柳家扯破了脸,他们这些人既然依然选择了留在穆家,自然也就不必对柳家的人客气了。
吩咐完这些,谢安澜就不再理会门口的人了。转身要走,想了想还是回过身来看了一眼江枫皱眉道:“江先生,有句话不知在下当不当说?”
江枫冷着脸咬牙道:“你想说就说!”
谢安澜道:“江先生可知何谓七出三不去?”
“自然知道!”江枫没好气得道:“七出乃是……”谢安澜抬手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道:“知道就好,其实这所谓七出有几条在下也不甚赞同,不过江先生既然闲着咱们不妨论论。当年穆家小姐过世不到半年,江先生便迎了已经身怀六甲的女子入门,可谓淫?江先生一家三口吃用穆家的,却将穆老爷气得一命呜呼,可谓不孝?江先生可曾为穆老夫人守过孝?江家应当还有人不至令先生无家可归罢?穆小姐生来富贵,想来江先生也不曾受过什么苦楚。不知…江先生对现下的境遇有什么不满?”
江枫已经浑身哆嗦的说不出话来了。还是他身后的江翌道:“你在胡说什么?爹是男子,岂能用什么七出之条…”
谢安澜嗤笑一声,“衣食住行皆为岳家提供,不事生产从不曾养家糊口,就连姓氏都随了岳家,为什么不能?这世间入赘的男子也非独江先生一人。若是一心一意过日子,自立更生也未尝不令人尊重,江先生的所作所为,与后院女子争夺家产有何区别?”
“你…你…噗!”感受着周围路人怪异的眼神和轻蔑的窃窃私语,江枫终于忍受不了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任何一个稍微有些自尊的男子都受不了如此羞辱,更何况是江枫这样自尊心格外强烈的人。正是因为觉得自己入赘的身份尴尬,江枫才会对穆家从最开始的欣喜感激渐渐地转为怨恨仇视。但是他又舍不得穆家的富贵,更下不了决心脱出穆家自立,将偌大的穆家家业拱手让人。于是他一边觉得自己委曲求全,一边享受着穆家的财富怨恨着自己的妻子和岳父。如此反复,时间越长反倒是在心理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穆家对不起他,穆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了。浑然忘了,当年入赘的事情,并没有人强迫过他,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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