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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话,我举着手机仰着头,努力想看清半空中他的身影。
过了许久,他在电话里艰难地说:“邹雨,如果……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还会爱我吗?”
终于,终于,他说到了这个最艰难的命题,说到了这个最惨烈的选择,我竟然为他心疼不已,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爱情罢了,却企图颠覆他一直以来的人生目标,可见在他的心中,经受着怎样矛盾与挣扎。我应该为此欣慰吧,这应是对我最大的赞美。
于是我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听到我的回答,他许是以为我赞成了他的想法,于是他说:“那你等我,等我做好安排……”
我打断他:“不,启正,千万别这样,千万不要为了我放弃你的人生和事业,我不要你为我牺牲这么多,我承受不起。如果你这么做,我也不会爱你了。”我盯着远远的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上的,是这个有钱的你,是这个有权有势的你,你知道吗?”
“……那你就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他低低地请求。
这是第一次听到他的挽留,我的心,脆弱到无法触碰,但我仍旧摇头,故作随意地说:“其实我不适合做情人呢,我太贪心。”
我们隔得如此之远,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想必他也看不见我的表情,看不见当我答上这句话时,泪水已从眼角滴落,凉凉地滑入我的脖颈。
他再度沉默了。我们俩就这样,遥不可及地互望着,想要前进一步,都完全没有可能。
终于,我狠狠地说了句“再见”,不等他回答,挂断电话,转身离去。
幸好酒店门口永远有待客的出租,我坐上其中一辆,只想尽快走出了林启正的视线。
师傅问我去哪?我一片茫然,忽见前面有台公共汽车,车尾刷着广告:“一个人的旅行——背包族摄影展”,我喜欢这个题目,顺手指了指它说:“就去那里,展览馆!”
车子启动了,向前开去,路口正好是个绿灯,向左一拐,便驶上了大路。
我僵着脖子,坐在车上,不敢回头,仿佛他的视线依旧在我的头顶。直到车子驶出很远很远,我才悄悄地往后望去,此时,君皇大酒店的楼顶早已被大大小小的建筑物完全淹没。
星期天的下午,展览馆里孩子很多,时时能听见孩子的嬉笑和父母的喝斥,但是那些美丽的照片依旧让我心驰神往。正看到入神,忽听有人喊:“邹姐。”
回头,竟是丁甲,他腰上别着小小的音响,耳边挂着一个耳麦,笑容可掬。
“你这是……?”我指了指他的装备。
“我是展览馆的讲解员,需不需要我为你服务?”他答。
“要不要钱?”我扬眉问。
他摇摇头:“不用,我是义务讲解。”
“那当然好啊。”
于是,他开始一幅幅地为我讲解这些照片,在他的指点下,我确实看出了照片中玄妙之处,颇感惊喜。而聚集在我们身边的大人和孩子也越来越多。解说结束时,观众和我,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
大家纷纷散去,丁甲随我走出展厅。
我止步,向他道别,他忽掏出几张小纸片:“我有几张这里咖啡吧的免费券,要不,我请你喝杯咖啡?”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此时的我,走投无路,也乐得有人聊天,打发时间。我问:“你不用继续工作吗?可以休息了吗?”
“我刚才就是准备下班的,你稍等我,我把机器还掉。”说完,他匆匆转身向总台跑去,在总台前停留了一会儿,背着个牛仔包又奔了回来,他的脚步如此轻盈,令我顿觉自己正沉沉老去。
吧台生意清淡,竟要临时烧开水才成,我和他坐在小圆桌前等待。
我说:“应该是我请你,今天辛苦你加班,说吧,想吃什么?”
他笑:“你当我是小孩,还想吃零食吗?”
“邹天可是馋嘴得很。”我也笑。
“邹天总说到你这个姐姐,知道你为了他,很辛苦。”
“没什么,他能读,当然应该送。”
他依旧笑。我看他的侧影,即使是笑着,眼角也没有一丝皱纹,多好的人生,最大的忧虑无非是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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