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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望着潭中碧水又发了一会儿呆,才将东西收拾进荷包里,起身回去。
从流玉亭出来,穿过一个花园、一道高墙,便是一条宫道。道路往南去是皇帝住式乾殿,往北去可达华林园,往东通着太后宫,西边正临着的就皇后住的显阳殿。
入宫觐见,不论拜见皇后还是太后,这条道都是必经的。因此常遇着什么人,阿狸也没当一回事。
直到前边引路的宫女停下脚步,行礼道:“太子殿下金安。”阿狸才猛然回过神来。
也不抬头,就着屈膝行礼。避让到一侧。
那边却久久没有动静。
阿狸是带了些酒意的,又在温泉边熏蒸了大半日,脸上烧得厉害。屈膝久了,便觉得有些虚软。
悄悄的抬头去看,却正让司马煜捉到了眼神,赶紧再垂下头去。
若久之后,司马煜才咳了一声,道:“你……你起来吧。”
阿狸跟着宫女道过谢,避开他目光逼视,悄悄后退了一步。
司马煜迟迟不肯离开,阿狸只觉度日如年,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让他看得入神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这个年岁上,她跟左佳思在模样上是难分辨的。
她压根没想到,司马煜比她还不知所措呢——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一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阿狸搭讪,又不会太唐突的话来。
此刻看到阿狸面色沁红,像细雨打上新杏儿般的鲜嫩又娇羞的模样,脑子里就更糊成一团。往常多少伶牙俐齿,此刻竟都歇下了。
只结结巴巴道:“你,你也来了啊。”
阿狸回话:“……是。”
声音蜜丝般噙在唇间,似有似无的清甜,司马煜忍不住就要凑上来听。
阿狸不着痕迹的退避一步,道,“皇后娘娘宴上。殿下若无其他吩咐,阿狸告退了。”
司马煜此刻才觉出唐突来。见皇后身边亲近的宫女还站在一旁,此刻虽恭敬着,过后却显然会跟皇后碎嘴的。另一边王琰也瞪得眼睛要喷火了,看着就要扑上来跟他动手,就有些讪讪的。
原本都要伸手拉阿狸了,此刻也只好收回去,道:“呃……常来玩。”
众人:……你以为是串门那!
阿狸松了口气,行礼道:“是。”又道,“殿下万安。”
才回身要走,就听到玉石落地的脆响,叮叮咚咚滚落在她脚边——是司马煜腰间鸣玉断了绦穗。
司马煜也没料到会有这种巧合,一时狂喜。眼巴巴望着阿狸。心里头一回觉得东宫那些拙手笨脚的蠢材还是很可爱的,简直都想撒钱赏赐了。
阿狸眼角却斜也不斜,便避让开——司马煜身边跟着人呢,自然会替他料理妥帖。她一个外臣之女,避嫌还来不及,怎么能殷勤贴上前?
司马煜悲愤了。
他心里很委屈。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下意识觉得,阿狸会帮他做这些。仿佛已经得她照料了一辈子,万事贴心。此刻却被她冷落了。
又好像也不是头一回被她冷落。
他身后侍从们早殷勤凑上前帮他整理,司马煜心中烦闷,挥手道:“一边去!”就指着阿狸,道,“你回来。”
阿狸停了脚步。司马煜从侍从们手里夺过鸣玉,递过去。眼望着她,命令道:“你来系。”
一旁宫女见太子又在胡闹了,忙要帮阿狸解围,阿狸却已经默不作声的垂首上前,将鸣玉接在手里。
她面色如常,丝毫没有面对太子之威的惶恐,也并没有被呼喝的委屈。只侧身跪坐着替他收拾,便如长姐待弟般安然,又像贵妇烹茶般娴雅。
鸣玉上陶穗已开了结扣,一时修不好。阿狸便从荷包里取出自己新编织的,比了比颜色,替他换上。那十指翻勾,就像花丝绽放般秀美,片刻之后便已收拾完毕。
随即又起身避让到一侧,“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司马煜却恍若在梦,只觉被阿狸碰过的地方火灼一般的疼。却不敢动一下。才不过片刻功夫,已经站得腿都僵掉了。听阿狸出声,才透一口气。
“……已,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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