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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延章只想骂自己蠢。
他想了一路,白日黑夜都在想,还拉着属僚同自家一起想,总绕着以前的老办法,时时都在考虑如何才能快速将瘪谷、霉谷、砂石等等一一分离出来,再做秤量。
秤量并不难,难在如何快速分离不同质量的粮谷。
粮谷颜色不一,有浅黄,褐黄并其余颜色,肉眼自然难分,用簸箕来颠,大部分是能筛出来,然则却总有不少漏网之鱼,又兼速度还慢,颠过之后,另要仔细检查,不然极容易将霉变的谷子混在好谷子里头,另有些砂石也是黄褐色,自然也不好捡开。
——可他为什么要分离??
谷子是黄色,可米却不是啊!不管产自哪一处,新米都是白的,米的颜色变了,说明仓中所存不是霉米,就是陈米,单看颜色,就能轻易分出好坏新陈程度,哪里用那样辛苦!
便似那马蹄一般,好的马蹄乃是白色,坏的马蹄乃是黄色、黑色,外头套了一层皮不好分辨,只要把皮给削了,露得肉出来,买家自然会长了眼睛看。
届时从常平仓中各处随意抽取粮谷,用碾子碾去皮,只剩得米,再来计算出米率,并不用花多少力气,甚至都不用借调县衙里头的人。
陈笃才不是说眼下人手紧,要去敦促秋收,不好抽调吗?
那便不用差役好了!
拉磨哪里用人,拿了令书去驿站里头借调几头骡子来,把那骡子眼睛一蒙,一日十二个时辰,能给你拉上七八个时辰,又不会抱怨,也不会使坏,更不会暗中通风报信——难道陈笃才还指望骡子拉着一张长脸同他说人话不成?
不过多吃几斤草罢了!
这样便宜好用的,比起县衙里头的差役来说,简直是物美价廉,多少好词好句都难以形容其妙!
勤哉,骡耶!
若不是此时没有功夫,顾延章简直想要大书特书,写一篇《骡赋》来赞美一回!
他想得通了最麻烦的这一点,只觉得遍体舒畅,只是想到该要如何取样才能真正做到从一堆粮谷里头逐层平均取粮,又卡住了,脑子里头又喜又烦,一时竟是有些忘了本是与季清菱坐在一处吃东西,又因思虑到后头一桩麻烦事,只忍不住皱着眉头在认真思索。
然则季清菱这一处坐着,一面拿手中筷子去分马蹄糕,一面又偷偷看了看顾延章的表情,心中实在有些焦急——
五哥不出声,她如何能分辨自家方才说的话,到底有没有用啊!
好像是说得有些太隐晦,可若是说得太直接,又不合适了,到底这事情按着从前,当是五哥自想出来的才是!
季清菱纠结不已,踌躇了一会,已是快忍不住,正要开口说话,将那法子点得更用力些,却是忽见得身旁那一个人蓦地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里头全是激动,对着自己道:“清菱,你说那马蹄去了皮能辨好坏,谷子去了皮,是不是也能辨新陈好坏?若是我将那谷子碾成米,瘪谷自然就去了,砂石也容易辨认,另有霉变的,随时可以挑出来,你觉得这法子可不可行?”
他不用季清菱回话,手里抓着两根筷子无意识地捏来捏去,复又道:“只要给粮谷定下例子,一石米能碾米若干,五斗也好,四斗半也好,定了这出米数,仓中每囤取粮谷若干,怕是不用几日,便能将粮谷抽查干净!”
季清菱听得顾延章说的法子,低头琢磨了片刻,抬起头来,果然一脸高兴,道:“五哥,这法子可行!只是另有一桩麻烦——常平仓中粮谷堆得那样高,你要如何逐层取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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