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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当日陈笃才同他说的一番话,又原样还了回去。
陈笃才一口血才咽下去,险些又呕了出来。
一当日确实是他同顾延章寻的这个理由,言说什么秋收将至,衙门里头人手不足,不好日日在此守着,又抽走了不少衙役,另调走了许多户曹司中的胥吏,然则万万没有想到,转过头,原以为十分巧妙的一番行事,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延章却是没有功夫去理会面前这人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他来来往往与陈笃才说了这样一通话,已是十分不耐,复又把话题拉得回去,问道:“不知陈知县,这常平仓中存粮究竟是怎的回事?寻常粮谷,多半一石里头能碾出六斗,可这雍丘县中的存粮,莫说六斗,不少连五斗都碾不出来,其中多有霉变不说,还夹着不少两年以上的陈粮,另有砂石无数。本官查过当日入仓的旧档,均是经过县中三重查验,另有转运司同着验视,不知究竟是哪一处出了毛病,才叫库中如此情况?”
陈笃才如何能回话?
宗卷库中的档案,常平仓中的账册,都盖着雍丘知县的大印,由他陈笃才为其背书。
眼下面前就站着新任的提刑司副使,对方年纪轻轻,站得笔挺,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双目炯炯,仿佛将他身上射出两个洞来。陈笃才被他盯着看,又被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追在耳边,还要分神回答,压根没有余力去思考究竟应该怎的回话,才能叫他吃的亏最少。
想到这里,他反而心中略略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除却咬死了说什么都不知道,他绝不能透露半点东西。
陈笃才抬起头,换上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望着顾延章,叫道:“副使,下官当直是样样按着朝中体例来,所有规法、行事,都不曾有半点错谬,至于为何常平仓中会变得如此,却是并不知情!还请副使明察!
***
“这样快就要转去中牟县了?常平仓的事情竟是办完了不曾?”
季清菱坐在案前翻着最新的邸报,却是隔着窗户,听得耳朵外头顾延章与小厮说话,她原本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等到反应过来,实在吃了一惊,等到对方进得屋,连忙迎了上去,急急追着顾延章问话。
顾延章面色却是有些凝重,因是季清菱问,他并不瞒着,便道:“时日有限,下头还有好几个县镇要查,若是光盯着这一处,下头事情便要做不完了。”
又道:“索性此处常平仓中证据确凿,只要将相关事体移交出去,想要查清此案,并不太难,一旦陈笃才开了口,后头便好说了。”
原来自当日顾延章把陈笃才请去常平仓中问话,三四十个问题,对方一个都答不上来,不是顾左右而言他,便是直道他自己什么都不清楚,都是下头人瞒着他做的坏事。
顾延章并没有功夫同他在此处干耗。
陈笃才是朝廷命官,对方熟知律条,任过推官、知县等等,判案多年,并不是随意几句话便能哄诈出来的,两人只对答了一会,顾延章就清醒地意识到,单靠此处简单几句话,哪怕满仓都是物证,只要陈笃才装傻,他也没有办法逼着对方认罪。
既然如此,顾延章索性按着旧例,将陈笃才移交给京城提刑司中处理。
——这样一来,一则给在司的同僚送去功劳,二来,也是自己实在没有功夫去审讯。
比起大家没得吃,倒不如把肥肉让得出去一半。
若是在司的同僚们审了出来,自己带队查出常平仓中问题,自然能同下头人分一部分功劳,而在京城里头的提刑司官员,也能分得审讯之功。
有功起分,不吃独食,才能不叫其余人看着眼红,把桌子掀了。
顾延章非常明白,自己只是初到提刑司中的一个副使而已,名义上是仅次于暂任提点刑狱公事胡权,可实际上,公厅里头随意提一个末等的官员出来,资历都要比他高上不少,如果样样都要揽着自己做,先说功劳是立不完的,再说,京城里头那些日日案牍劳形,却又半点功劳都得不到的,说不得背地里会怎么议论,又会如何扯后腿。
有时候,并不是你想要做事,就能做成事。如何权衡利弊,化阻力为助力,才是最重要的。比起这些,独占功劳什么的,倒是其次了。
既如此,自家做不到的,旁人能做到,他就把此处情况写成折子,叫下头一人四骑,快快回得京城,同胡权禀明此处情况,一则要快些调任新官过来接任陈笃才,二则要将其人押回京中待审。
如今虽说才把信送出去,可顾延章已是准备起过几日要启程去往下一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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