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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慧娘僵直了身体,死死盯着匣子里头,半晌没有动弹。
屋子的门窗紧掩着,即便早已入冬,味道发散得没有夏日快,没多久,那奇异的味道还是钻入了她的鼻子里。
又甜腻,又腥臭。
她全身都发起抖来。
面前的匣子共有两层,第一层原本放着花,已经被她给清空,而本来被封得好好的第二层,此时敞得大开,里头躺着一截东西。
——是被乱刀砍成了五六段的手掌。
匣子静置了一下午,其中的血液早已凝结成块,看上去又脏又黑,和着成渣的碎骨、黄黄白白的骨髓,着实令人恶心欲吐。
然则陈慧娘却顾不得骇怕与惊惶,她矮下身子,把头凑得近了,正见半个手掌对着外头她的脸。
被斩得只剩下一小半的大拇指上头还套着扳指,另有一片长长的伤疤从那扳指处一路往下延展。
扳指与疤痕都如此熟悉,叫陈慧娘不由自主地从嘴巴里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是两排牙齿发着抖,正在上下打架。
她几乎立刻站直了身体,将面前的匣子猛地盖了起来,抱进怀里,转身就要往外走。
此时早已深更,并无人在院中。陈慧娘跌跌撞撞推门而出,才走了几步,却是忽然听得不远处好似隐隐约约有小儿的哭声。
她心念一动,渐渐放缓了脚步,将头转了回去。
约莫三四息后,十余丈开外的房舍里终于亮起了灯光。
冷风呼啸,穿墙透院而来,模模糊糊还间夹着三两下妇人哄孩子的声音。
往日里一逗就笑,极少夜啼的孙小郎,这一回却是过了许久还未能哄好,哭声反而越来越高,到得后头,竟有了几分撕心裂肺的味道。
母子连心。
陈慧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那房舍走了过去。
她行到一半,忽然顿住,将手中匣子压在了回廊边上的花木里头,复才擦了擦手,匆匆推门而入。
屋子里,两个奶娘正围着只有数个月大的孙小郎团团转,一个想要喂奶,那小儿半点不张嘴,另一个便忙去扒他的屁股。
陈慧娘见那二人又哄又抱,依旧没有作用,又听儿子不住在哭,实在是焦心,连忙上得前去,伸手接了过来,口中问道:“大半夜的,怎么哭得这样厉害?”
说来也奇怪,孙小郎头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下被母亲抱在怀里,那嚎啕之声竟是慢慢低了下去,不多时,吐着一个鼻涕泡,吧唧着嘴巴,竟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两个奶娘登时有些尴尬,其中一人连忙将床褥重新叠好,小声道:“娘子先将小少爷放下来吧,褥子用炉子烘过了,暖和着。”
陈慧娘才把儿子放到床榻上,还未来得及帮他盖上被子,孙小郎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如此这般三两回,孩子没有哄好,左厢房的灯光却是亮了起来,不多时,孙宁便推门走了进来,他见儿子哭得脸都红了,心疼地问道:“白日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哭了?”又上前几步,伸手去探孙小郎的头,“是不是烧起来了?”
两个奶娘也跟着伸手去试了试,不知是哭得久了,还是其余原因,那小儿的额头居然当真比起平日要热一些。
未足岁的仔,本来就更精贵,又兼孙宁在一旁这样惊慌,奶娘们那里敢答不是,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只好含含糊糊,诺诺连声。
孙卞从未带过孩子,他摸着手下有些温热,心中已是认定儿子病了,便追问道:“请了大夫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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