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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的独角兽
(一)
由依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
满月高高地挂在夜空之上,她骑着马,带着队伍沿着帝都南部所有的街道跑了整整五个来回,愤怒和绝望好像蛰伏在前方黑暗中的猛兽,挟着冰冷的夜风迎面席卷而来;利威尔从另一个方向带人寻找,最终却也是一无所获。
最后,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终于在辛斯菲尔大道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块深黄色破碎的衣角,无论颜色还是质地都和宪兵团的制服一模一样,上面除了一小块早已干涸的深褐色血渍,还有非常淡的消毒水气味——那是医院才会有的气味。
“【雅斯托利亚代替阿道夫去巡逻,然后就失踪了。】”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紧紧地攥着深黄色的碎片,命令人封锁了周围的街道。此时宫宴已经结束,为了以防万一,少女强撑着精神派出了宪兵护送这些贵族打道回府;尽管希瑟尔夫人婉言想要拒绝少女的护卫,但由依还是坚持让法拉墨送她回去——只因为这位夫人也是棕色的头发。在终于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少女才转身跨上了马背,回去了宪兵团总部。
只是,在少女踏入宪兵团总部的同一时刻,她看见了脸色铁青的耐尔·多克师团长,而利威尔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面色阴沉地转过身朝她看了过来——那是一个已经打开了的盒子,由依快步上前接过,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去追究为什么他们可以随便拆她的包裹了。
那是一团深红色、手掌大小的肉块,没有皮肤,大约是用清水洗过的缘故,并没有太多的鲜血流出;稍稍凑近,便可以闻到浓烈的血腥气味。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犹豫了一瞬,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那肉块——触感微微有些发硬,与寻常肉类不同。由依注意到盒子底下的还附了一张白色的纸条,她放下盒子,小心而迅速地拆开了纸条,上面花体的字迹流畅而优美,只是这字迹的内容却是让人遍体生寒。
“肝脏的另一半我已切碎吃掉,非常美味,还请您共同分享。”
没有署名。
由依静静地看着手中白色的纸片,深蓝色的双瞳中宁静如同一泓死水;她将纸片翻了过来,背面是一张简单易懂的地图,少女一眼就看出了那里是帝都南部临近沙黎曼公爵私邸的一条小路,路边上一个枯井的位置被人打了一个深红色的小叉。
“……法拉墨,准备马匹。”
不知道是因为被冷风吹了一夜,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少女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沙哑——只是就算是利威尔,也没有从少女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容上看出丝毫异状;只是在她将纸片放入了口袋的同时,她的声音极其细微地颤了颤。
“带上担架和裹尸布,我们……去接雅斯托利亚。”
“——还有,雅斯托利亚遇害的事情,先不要让阿道夫知道,让他好好在医院养伤。”
她从没幻想过帝都会是什么桃源圣地,她在地下街的生活也没有让她在人情冷暖方面少吃多少苦头,只是她没有想到——哪怕帝都有三道墙壁保护着,也挡不住那些披着人皮的怪物。
她的部下,雅斯托利亚,那个棕色长发的温柔少女——拼命地训练、好不容易可以带着父母来内地生活,最后没有死在巨人的嘴里,却被人类吃掉了肝脏。
(二)
沙黎曼公爵在南部私邸是公爵尚未与公爵夫人结合之前的住处,在公爵夫妇搬进了临近王城的城堡居住之后,便鲜少提及此处了。私邸的后山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因此处气候也算是宁静宜人,周边也有不少其他贵族的别府。
雅斯托利亚·赛利亚的尸体果然在枯井里。
有着一头浓密棕色长发的少女如同一只枯萎的蝴蝶,静静地躺在枯井的落叶堆里,褐色清亮的双眸永远地失去了往日的生气,只是瞪得圆圆的、死死地盯着井口的方向,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物似的。她原本秀气漂亮的脸蛋上因为重击而显现出了严重的黑紫色瘀痕,脖颈间交错的狰狞的伤口至少被割了三四刀,被折断的四肢扭曲着平摊在井壁和地面上——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最可怕的,最恐怖的是:少女被戳伤剖开、鲜血淋漓却空空如也的腹腔,从高处往下看虽然无法看清,但却更像是一个黑洞。一同前来的几个年轻宪兵几乎是立时就呕吐了起来。
“……”没有理会身侧那帮无用的草包,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利落地将绳子系在了腰上;在她身侧的法拉墨脸色苍白地刚准备说什么阻止她,就被少女扔过来的绳子砸到了额头:“兰斯洛有医学知识,和我一起下去;法拉墨、伊丽莎白,既然你们没吐,就给我带头拉好绳子。顺便让那些废物差不多了就给我过来干正事,别一个个吐得跟怀孕了似的。”
“是!”
简单地使用烛火测试确认了井底的氧气浓度,由依单手抓住了绳子,最后确认了一下便拉着绳子踩着墙壁,轻轻巧巧地跃到了井底;被点名的兰斯洛·纳尔加看在眼里,微微挑眉,也随即跟上。
兰斯洛是目前由依队伍里最晚入队的士兵,家族在都城世代为医,今天之前,在由依的队伍里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小角色——今天原本是他的休息日,却被这位直属长官从士兵宿舍的床上点名拉了壮丁。懒洋洋的青年满心无奈,但身在军队,无论如何也没有反抗长官的道理,等他到了事发地点才发觉自己被点名的原因居然是“有医学知识”。
兰斯洛很想抗议,他对于井下的那具尸体远远看着也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刚想也装个吐躲懒,就被长官一句“别一个个吐得跟怀孕了似的”噎住了——随后不等他回神,长官妹子就自己绑着绳子跳进了井里;事已至此,无论是作为属下还是作为一个男人,被点名的兰斯洛觉得,他要是不跟上,估计也就没脸在队里混下去了。
“死亡时间……嗯,大约是昨晚八点到九点之间,脸部瘀伤严重,有擦伤;致命伤是颈部的第三刀,部分门牙脱落,应该是被撞击地面磕掉的,下腹在死亡后被横向剖开,凶器应该是六道八寸的轻薄利刃……等等,肝脏附近的伤口有些不对——这是……牙印?”
“你说什么?”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骤然抬高了声音,“牙印——人类的,还是动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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