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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鹤鸣到前头见了陈子丰笑道:“你倒有个耳报神,下了这样大的雪,也没绊住你的脚儿。”陈子丰呵呵一笑道:“内子说这几日不见小婶子,很有些惦念,又听说昨儿病了,今儿便要跟过来探病,瞧叔叔的颜色欢喜,想来小婶子的病好转了。”
梅鹤鸣微微叹口气道:“她原就身子弱,又闹出这场事,着风寒起了症候,可喜吃了几剂药下去,今儿精神好了些,你媳妇倒是跟她好,来瞧她,说说话儿,说不得明儿就更好了。”
陈子丰一听这声气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前儿晚上喊打喊杀的闹了那么一场,到末了别说罚了,瞧意思反而更上心了,却哪还是过去那个浪荡不羁的梅公子,竟生生变了个人似的。
伴香还悄悄跟他说:“爷瞧了机会,再询询梅公子的意思,上次过后,老鸨儿也另寻了个南边的客商梳拢我妹子,只她要死要活的不乐意,这是心里还想着梅公子呢,好歹的,奴是她亲姐姐,爷瞧着奴的面儿上,再去探探,也没说非要个结果,只让梅公子梳拢了她,也好了了她一桩痴念。”枕边上千万拜托了他几遍,陈子丰只得应了。
瞧今儿这势头,他若是再说什么,可不是自讨没趣儿,想着回头没法儿跟伴香交代,心思一转,却有了个主意,开口道:“好叫叔叔知道,二月里便要进京述职,想来便离了这青州府,倒是很舍不得叔叔跟平日一起吃酒耍子的朋友们,这一别还不知何日再聚了。”
梅鹤鸣道:“这有什么,横竖都是朝廷制下,隔上几年再见,说不得更亲近了,年时我进京,把你的事儿跟我大哥找补了找补,□不离十你这次要外放扬州知府了,既高升又是个肥差事,还愁什么,好生奔你的功名前程要紧,旁的事不必理会。”
陈子丰一听心里才算定了,虽说之前梅鹤鸣给他透了些信儿,总没切实,这会儿听话儿音儿,十拿九稳了,扬州可是鱼米之乡,金玉繁华之地,到那儿任几年知府,这官算没白当。
忙立起来,深深一揖到地平上:“侄儿这里谢叔叔提携之恩,日后必将厚报。”梅鹤鸣忙扶起他道:“你也别总叔叔叔叔的,咱们年纪差不多大小,日后只论兄弟就是了。”
陈子丰也未推辞,欢欢喜喜的应了,又道:“今儿还有一事需知会哥,也不怕哥笑话,明月楼的伴香,伺候了我这些日子,倒和我的心意,年前本就想纳了她,巴巴的还情受了哥一百两银子的礼,赶上新正佳节,忙起来就顾不上了,如今都过了十五,想着把礼行了,接进府来,便定了明儿正月十八日府里摆酒,也没旁的人,就咱们几个日常相交的朋友,好好吃上一日,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梅鹤鸣听了笑道:“这还用你自己跑一趟,叫小厮送个贴儿来,哪有不到的理儿。”陈子丰道:“我是怕哥顾恋着小嫂子的病,没得空,这才亲来请。”
梅鹤鸣摆摆手道:“她如今好多了,只需好生将养些日子便可痊愈,你这喜事我定要去贺的,正巧也给你送送行。”
陈子丰得了准话儿,定了心,在梅府里吃了晌午饭,晚半晌儿才出了梅府,却让家下的小厮婆子扶着吴氏的暖轿先回了,他转头去了明月楼伴香哪里。
伴香这边儿早已收拾停当,老鸨儿哪儿也打点的清楚,只等明儿吉时一到,一乘小轿抬了伴香去。
连前带后,明月楼里两个头牌,都让人赎了出去做小,老鸨儿纵然心里不乐意,可这几位爷哪一个是她惹得起的,只得落下些银钱,再另寻好的丫头来□便是了,横竖做的这个皮肉生意,哪里指望的长久。
且略听见些影儿,别瞧陈子丰这会儿就是个青州府的通判,这此回京后,说要放去江南做官儿呢,可不是高升了,日后不定是个怎样的大官呢,伴香倒是有些造化,当了官太太。
这会儿见他来了,老鸨儿哪敢怠慢,堆起一脸笑忙迎上去见礼道:“还说今儿这大的雪,陈大人来不得了,伴香哪儿从昨儿可就盼着呢,我还劝她说横竖过了今儿,你就是陈府里的人了,过后想见多少见不着,这会儿还巴巴的盼什么,她只是不听,这大冷的天,刚头还在沿街的楼上,隔着暖帘往外瞧了大半日呢,才劝回房里去。”说着,让小丫头引了陈子丰进了里面伴香屋里。
陈子丰一进屋,只见伴琴也在屋里,姐两个坐在炕边上说话儿呢,见陈子丰进来,伴琴蹲身行礼叫了声:“姐夫。”才出去了。
伴香接了陈子丰身上的衣裳帽子,让小丫头端了滚热的茶来,亲捧与他手上道:“今儿这大的雪,怎还跑来了,路上滑,天儿又冷,回头冻着。”
陈子丰心里一阵舒坦,笑着攥了她的小手搂在怀里:“我的儿,一日不见你,爷心里可都不自在呢,昨儿就没来,今儿再不过来,可不要得相思病了,既知今儿天寒,好生陪爷吃些酒才是。”搂着亲了会儿嘴,才放开她。
伴香让人整治酒菜上来,陪着陈子丰吃了几盅下去,才问:“爷从府里来还说从别处来的?”陈子丰斜睨了她一眼道:“爷从梅府那边来的。”
正月十五,梅府走失人口的事儿,青州府里哪个不知,便不知底细的,也明白定然不是寻常家下人口,不然,梅公子哪会儿亲自出马去城门口堵着,伴香却也没猜出就是王家巷子里那个外室的寡妇。
心里惦着自己跟陈子丰一去,她妹子无人照料,莫如趁着现在,寻个牢靠的男人,便是进不得梅府去,常跟在梅公子身边,说不得也能有个结果,前头的月卿,还有自己,不都如此,心里存了这个想头,故此,上回虽被陈子丰驳了回来,依旧没歇心思,劝着哄着又让去探。
陈子丰哪有不知伴香的心思,只梅鹤鸣如今对那个宛娘,真跟中了邪一般,哪会瞧进去旁的女子,更何况,伴琴的姿色虽说不差,难不成还能比得过的月卿和伴香,月卿还跟了梅公子几年,最后还不是没成事,这些想来伴香也清楚的,他再说也是无用。
只得把自己的主意说给她道:“明儿纳你进府,请了他几个过府吃一日酒热闹热闹,梅公子已应下必去,回头我跟你娘说,明儿让伴琴打扮了过去,在席间唱曲儿了递酒,待酒酣耳热之际,说不准便有了机会,这也要看你妹子的造化,我已问过随喜儿,说他们爷回京这些日子,房里没得个伺候枕席的人儿,这会儿王家巷那位又病着,必然行不得事,伴琴着意伺候一回,说不得事儿便成了。”
伴香一听欢喜起来,凑过去,把手里的酒递到陈子丰唇边儿,娇声软气儿的道:“奴这里谢爷了。”陈子丰就着她的手,吃下一盅酒,瞧她打扮的甚为风流娇俏,不免勾起yin兴,携着她的手入榻行那*之事,伴香自然百般逢迎,这一夜两人在帐中颠鸾倒凤,yin欲无度,暂且不表。
再回头说梅鹤鸣,前头送走陈子丰,见外头的雪仍没有停的势头,如今又在正月里,铺子里也无事,应酬也都推了,正好在家陪陪宛娘,便从前头进了后宅。
一进外间,就见炕桌上摆了笔墨纸砚,宛娘在哪儿绘花样子呢,外头冷的滴水成冰,屋里却温暖非常,熏炉添炭烧的旺旺的,因宛娘刚吃过药,暖香之外另有股子清淡的药香,倒不难闻。
梅鹤鸣走进来,脱了衣裳帽子,凑到宛娘身边儿,仔细端详了她的脸色,点点头道:“这会儿瞧着到更好了些。”搂她在怀里,去瞧桌上她绘制的花样儿,这一瞧才发现,不是花样子,瞧着倒像衣裳样子,想起宛娘以前开过成衣铺子,自然会做衣裳,倒也不觉稀奇,只瞧她画的甚为熟练,不像个蠢笨之人,怎的写字上那般费力气。
兴致一起,把她手下的纸抽了,重新铺了白纸,道:“爷教你写字可好?”握着她的手,便在纸上提顿起来,很快,纸上便写成两个大字,梅鹤鸣指给她认:“这个字念攻,这边儿这个念玉,宛娘念给爷听听。”
宛娘微侧头瞧了他一眼,眼中光芒一闪而没,咬咬唇,小声念了出来:“攻,玉……”梅鹤鸣点点头:“这两个字是爷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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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娘抬头瞧他,梅鹤鸣低头亲了她一下道:“出自《诗经小雅鹤鸣》,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于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乃是我家祖父起的名儿,梅家到了我这一辈该排个鹤字,我祖父便起了这个名儿,鹤鸣字攻玉,以前爷还不知,如今想来,我的宛娘可不就是那攻山之玉吗?宛娘才该叫这个名儿才是。”
宛娘有些怔愣,梅鹤鸣这样娓娓道来他的姓名出处,感觉很怪异,但又并不觉得多突兀,或许这男人只不过是这个社会制度熏陶下才成了如今的样子,也许本质的他并不是个坏人,再说,坏人如何定义,好人又怎么界定,人都是自私的,就算以前王家侧邻的李家婆子,算是个好人,也自私,如果不是梅鹤鸣帮自己摆脱了王家母子,李家婆子自然也不会帮她,这是人性,古今皆同,只王青,却是自己害的他,也不知他如今是死是活,待寻个机会好生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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