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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穆到后没片刻,新安王便也被高峤请至,一道议事。
高峤再不复那夜饮酒半醉乘兴迫着李穆看他在墙上用剑写字的放逸模样。脸色灰暗,目光沉郁,眉间镌着几道深刻的川字纹,神色里,带着深深的忧虑。
李穆读着诸多战报之时,萧道承道:“陛下曾不止一次在孤面前袒露心声,道有幸能得高相公这般匡时济世的辅宰,他意欲效仿先贤,揆文奋武,以纠我大虞南渡以来王业偏安,暗弱无力之状,原本对此次北伐,寄予厚望,不想竟落得如此一个结局!我来之前,陛下目犹含泪,叫孤代他向高相公转话,陛下皇后,知高相公为了此事,殚精竭虑,不得安宁,陛下皇后,只恨爱莫能助,望相公勿忧思过甚,一切以身体为重。”
高峤起身,朝着皇宫所在的北向虚了一礼:“事皆我本分。但愿还能收拾残局,则为大虞之幸,朝廷之幸。”
萧道承面露愤慨:“高相公所言极是!正是多有许泌这等利欲熏心之徒,身居高位,巧伪趋利,才屡屡殃及朝廷,陛下亦是有心无力。当年先是相公多受掣肘,功败垂成,北伐失利,如今又重蹈覆辙,万民同悲!长久以往,孤怕国不将国,我南朝危如累卵!”
高峤眉头紧皱,看向已经放下战报,却始终一语不发李穆,道:“你本已离京,我却又将你召回,实在是情势紧急,事关我南朝数万子弟的性命,你路上辛苦了。”
李穆恭敬地道:“岳父言重。但凡有用的上的地方,我必倾尽全力。”
萧道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高峤目露欣慰之色,颔首:“方前日的送来的信报,你也看了。若估计无误,城中粮草,应还能支撑大半个月。我召你回来,便是商议对策,看如何才能救这数万大虞将士。”
“你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李穆沉吟了片刻。
“岳父,郾城深入豫州腹地,又被北夏大军重重包围,犹如汪洋孤舟,想要直接营救,难如登天。除非岳父能再举数十万大军,决战北夏,杀出一条营救之道。但以更多的将士性命去换那城中数万性命,不可取。”
“救人不如自救。城中尚有数万人马,可以一战。我等如今能做的,便是将北夏大军调走,减少围城兵力,给出战机,叫城中人马自己突围,拼杀而出,我等再去接应,如此才是可行之策。”
高峤不断地点头:“你所言极是。我亦作如此想。这几日我一直在思量对策。有一法,或许可以一议。”
“我计划两路出发,共同营救。”
“广陵军日前败青州兵,杀其将,虽未得以全歼,但青州兵气势大减,有龟缩之态,广陵军可主动出击,战徐州青州,此为东路。”
他看向李穆:“另外一路,便要用你。我知你刚取长安不久,陇西尚在胡人手中,局面不稳,也算是强人所难。你可否想办法调出部分兵力,从西路出击潼关,佯取虎牢城?这两地若危,洛阳则危,北夏必调遣兵马,全力护关……”
萧道承一直凝神倾听,听到这里,插话:“高相公,可否听孤一言?”
高峤停下。
萧道承道:“高相公方才也已说了,陇西大部如今都还在胡人手中,胡人对长安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李将军替我大虞夺回长安,举国振奋,长安犹如民众心中之明灯,绝不可再失。倘若为救陆氏公子和那些人马,将长安置于险境,我不赞成!以我之见,还是另想办法为好。李将军当前首要之事,乃是保证长安无虞,而非涉险营救。”
高峤顿了一顿,看向李穆。
“敬臣,新安王所言,也有道理。我确实也有这层顾虑。故方才也说了,只是商讨对策。你若有任何不便,只管讲来。我虽救人心切,但孰轻孰重,我自有分寸。”
面前四道目光,齐齐投向李穆。
李穆道:“岳父放心。长安既已入手,我便绝不会再叫它易主。此法可行。”
高峤松了口气:“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萧道承略略垂眸,随即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笑道:“也是我多虑。敬臣身为长安刺史,既然都如此发话了,我还有何顾虑?东西两路人马,一齐对北夏发动进攻,看他们还如何咬着郾城不动!坐等好消息就是了!”
李穆一笑,又看向高峤:“岳父,还有另一路人马,或许可以一试。”
高峤面露茫然:“我大虞如今还有何人可用?”
萧道承也是不解,盯着李穆。
“许泌军府能有今日稳固之地位,从前屡次打退进犯的北兵,捍守荆州,杨宣是为首功。他若愿协同岳父一道用兵,三管齐下,则把握更大。”
高峤微微皱眉,叹息了一声:“他虽有良将之材,奈何听命许泌。许泌怎可能叫他出兵协同营救?”
“我从前在他帐下听用,对他多有了解。此次退兵南阳,又隐瞒消息,必定非他所愿。许泌军府之人,也并非全都听命于许泌,亦有不少忠心追随于他的将士。我愿去见他一面,试上一试。为求稳妥,想请岳父手书一封,我一同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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