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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冷心的女人,血倒是热的。
纤长的羽睫微垂,穆炎神色冷淡地看着赤足边的一块裂骨,破碎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突兀而刺耳。
“你在这里吧……令肃之……”
听到呼唤,他猛然愣住了,难道说,穆炎能看到自己的灵魂?
然而她的下一句,便否认了他这可笑的想法。
“哈哈哈,令肃之……你终究是死了……看看你,权倾朝野的楚国左相,竟然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真是可怜……”
她缓缓开口,怪异的声调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难听的让令肃之蹙眉。
他又想起了,那个几乎消失在他生命的女子。
和穆炎比起来,那女子有着一副空灵悠远的歌喉。
分明是南辕北辙的二人,他为何总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又见穆炎缓缓脱下自己的红纱,伸手从雪地里刨出那块染上她鲜血的碎骨,那到底是他的腿骨还是胸骨,令肃之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她抚去骨上的肉碎血碴,那力度,轻,柔,带着一丝颤栗,将它包裹到了红纱之中,粗嘎的声音悠悠回荡而开。
“承平二十七年,桃花坞边,那人落水,你舍命相救。众人皆以为,那是上天恩赐的因缘,但那只不过是你精心谋划的局,对么?”
一滴血液滚落在他的骨上,灼热疼痛。
他眼瞳猛地缩起,漂浮在空中看着下方弓着身躯,宛如虾米一样的人,有些微怔。
“接下来的八年,你寄居在丞相府中,对那人百依百顺包容宠溺,对那人的爹娘毕恭毕敬孝顺有加,众人皆言那便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但那不过是你的恨,让那人全家肝脑涂地的恨,对么?”
又一块碎骨被裹入红纱之中,她垂眸浅笑,字字郑重,犹如话别。
“承平三十四年,你高中状元,那人及笄成人,只是众人期盼的婚礼没有来临,因为一个失贞的女子,如何能嫁给当朝状元郎?但那一夜强迫她的人,是你,对么?”
惊骇汇聚在令肃之的眼里,他幽幽盯着这个女人,看不出喜怒,双手却紧握了起来,微微颤抖着。
“承平三十五年,那人的父亲被发现有谋逆之心,从此她家破人亡,被迫成为教坊官妓。将证据提交给昏君的人是你,陷他们一家于万劫不复之境地的幕后推手也是你,对么?”
她的声音平缓又沉稳,令肃之仿佛被她带入了一段梦里!
每每叫他午夜惊醒的梦!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跟随着她的手移动,看着她用有些扭曲畸形的手捧起了一块白骨,置于红纱红绸中。
“庆元元年,你步步高升,楚国北境战事爆发,那人意外卷入战事被北契王所救,那指点江山的人是你,对么?”
令肃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下降,他落在穆炎的面前,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神情,她眼里泛起昏暗和猩红,手上的动作却愈发轻缓,轻缓得让他有些无措。
她窸窣向前爬行,丑陋的手摸索着又挖出一块碎骨,细语轻声。
“庆元二年,那人再次被北契王俘虏,却借着轻寒仙子的名声活了下来,那背后操控之人是你,对么?”
“庆元三年,北契大军屡屡大败,北契王身受重伤,数次濒死。北契之人心中异常不解,后来才知道,引路的是一种名为灵蜂的鸟。引鸟的香就撒在那人的身上,而在背后运筹帷幄的人依旧是你,对么?”
令肃之再也忍不住心底的震惊,他不敢相信,他多年来的蛰伏隐忍,一系列的跋涉艰程,他步步为营,耗尽心机,一切的一切,竟然被一个别国的女人看透?!
在令肃之眼神愈益深邃之时,穆炎又拾起了一块骨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紧绷。
“庆元四年,庆元帝为了平息北契人的怒火,让那人去和亲,提出这个条件的人也是你……”
忽然,令肃之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胸口泛出,皱眉看去,原来是穆炎紧紧攥住了他的碎骨,鲜红的血从指缝中不断流下,砸落雪堆中,灼灼其华,仿若一疏红梅。
穆炎那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恨意。
“父母之死,那人虽悲恸,却不怨;沦落教坊,那人虽惶恐,却不恨。
因那人明白,杀人偿命,父债女偿,天经地义,这是他们欠你的命,他们罪有应得。
但!
莫家世代忠良,莫家男儿为楚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天地共鉴!
你为何要如此诽谤莫家先祖男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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