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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竟不相信太皇太后就这么走了,这个历经四朝的老太太很少干预政事,但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稳定的力量,有她在,即便政局复杂,人们也是安心的,这也许仅仅是一种心理上的依赖,但却实实在在的发挥着作用。
如今,太皇太后崩逝,涵因心里也空落落的,毕竟当初显宗无嗣,诚王之子并非唯一的立嗣选择,显宗还有三个庶出的弟弟,其中礼王年龄也不大,且他的母妃已经去世了,并不会影响太皇太后的地位,太皇太后本可以立他为皇帝,继续做摄政皇太后,把持朝堂的权柄,兄终弟及也不存在礼法不合。当时萧氏一族的宋国公在朝堂有相当的影响力,太皇太后若做这个决定,也不会招致太多反对。
但她还是选择把当今皇帝过继给显宗继承大统,自己则很痛快的交出了权柄给了自己的儿媳显宗之皇后窦氏,想要让皇太后的外戚势力和郑伦的势力达成制衡,保证皇位的稳定,谁知道开始窦氏和郑伦为共同利益而联手,除掉共同的敌人之后,都开始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斗。杨熙抓住窦太后与侍卫有染之事,大做文章,郑伦本来想要逼窦太后自尽,太皇太后为了保住皇室的威信,出面说服郑伦,隐秘其事,让她出家。
在涵因眼里,太皇太后做事虽然难免私心,但总体上来说还是为了皇家考量的,目光也比较长远。对他们姐弟也很不错了,她心里还是很感念这个老太太的。
太皇太后驾崩,皇帝辍朝十日,素服二十七天除服,朝臣素服三日,官员民间禁饮宴、婚礼一年。皇帝服丧,以日当月,素服二十七天就相当于服丧二十七个月,本来祖母逝世,礼法服丧一年,皇帝只要素服十二日即可,但皇帝认为太皇太后之恩无以为报,坚持素服二十七日。
赵妈妈、文妈妈哭的死去活来,皇帝特别降下恩典,准许她们自行选择去处。若是出宫,由官府给付养老费用,让她们后半生不发愁。赵妈妈自请为太皇太后守灵,而文妈妈则自请留在宫中,皇帝让她接替赵妈妈做正五品尚宫,管理尚宫局。
萧贵妃这些年一直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管着后宫,尚宫局都是太皇太后在控制。好容易熬到太皇太后驾崩了,本想着趁此机会安排自己的人掌握尚宫局,没想到皇帝横插一杠子,竟然管起后宫的人事任命来了。偏她就是个妃子,不是皇后,如今太皇太后死了。自己又没有儿子,想争一争也没有底气。
萧贵妃也只好忍了气,但萧贵妃的手下宫女婆子却十分不忿。觉得文妈妈去养老就好了,何必非在宫里耗着,挡了她们的路,于是下手给文妈妈使绊子,不过文妈妈从来都不是吃素的。她原先就是给太皇太后办一些见不得光的差事的,哪怕这些伎俩。不仅没让萧贵妃的人占着便宜,还趁机敲下去几个人。
因为之前就有立储的传言流出,大家都在观望,萧贵妃如今没了倚仗,就是个无根之萍,而文妈妈是皇帝指派的人,没必要得罪她。
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这是在为立太子铺路,因为后宫无主,萧贵妃仅在资序上高于其他几妃,皇帝要以母贵立太子,就要追封晋王母王淑妃为皇后,萧淑妃虽然还是活人里位分最高的,但其权威必然受到挑战,再说有儿子的嫔妃底气本来就足,有没有太皇太后压着,皇帝担心立太子之后,有人心怀不满,萧贵妃弹压不住,后宫会出乱子,才出此下策的。只是这样一来,萧贵妃心里就更难受了。
他并非不想让萧贵妃不管后宫事务了,只是觉得自己一手掌控可以更稳一些,不想后院起火,而之前尚宫局都是由后妃主管,皇帝身边的宫女没有入尚宫局的传统,去了资序也不够,现在文妈妈没有了主人撑腰,更好拿捏,让她带着自己派的人,将来好接手。
涵因是太皇太后召进宫中的,此时太皇太后已经身故,她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道理,参加过太皇太后的祭礼,便向萧淑妃请求出宫,回李家在洛阳的别墅住着。
虽然萧贵妃并不清楚皇帝对涵因有什么样的情愫,但她心里隐隐的也有些感觉,总觉得太皇太后和皇帝对涵因的态度很奇怪,她下意识便不想涵因继续留在宫中,再说,想着历来封疆大吏的家眷在都城,也并不是非要一定在宫里住的,于是她便同意了涵因的要求,让她出宫回私宅。
涵因一天也不想在宫里多留,急急忙忙的收拾好行囊,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儿子和女儿出宫去了。
到了宫门口,却被曹义带着人追了上来,对她陪笑道:“太皇太后格外宠爱夫人,皇上特恩,着郑国夫人及公子和姑娘继续住在化成院。”
涵因的脸一下子泛了白,皇帝还在打自己的主意,现在化成院没有了太皇太后,皇帝把自己扣在那里,岂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涵因攥了攥拳头,知道皇帝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于是说道:“妾身想要求见皇上,劳公公通传。”
曹义有些为难,不知道这位郑国夫人想要做什么,现在皇帝正在前朝,闹起来,可就不好看了,上一次,这位夫人就把皇帝弄得很难堪,再来这么一次,皇帝说不定要迁怒自己,反正皇帝是不会怪自己控制不住一个女人的。不过皇上如此看中这位夫人,自己若是不给她面子,岂不是得罪人,涵因看出他的犹豫,笑道:“公公放心,妾身不会做让公公为难的事情。”
曹公公想想,笑道:“咱家可以给夫人通传,但是皇上政务繁忙,未必有空见夫人。”
“公公肯帮忙,妾身便感激不尽了。”
“皇上现在在武成殿议事,请夫人随老奴到那边候着吧。”曹义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皇帝在武成殿正在和群臣商量太皇太后下葬的事情。
太皇太后的梓宫应该抬回长安与敬宗合葬的,但是那边给太皇太后准备的合葬穴渗水,将作监完不了工,况且举行典礼的大殿还在修缮,只能暂时推迟,皇帝也只好暂时留在洛阳,等到长安完工再扶灵回去。丧仪虽然麻烦,但并不是最让人头疼的问题,现在让皇帝感到懊恼的是接连不断的天灾,和愈演愈烈的民乱。
太皇太后去了,似乎天下也少了一个定海神针,七月暴雨不断,眼见着水便涨了起来,洛阳与黄河之间有邙山相隔,怎么也不会受到影响,顶多洛水上涨有些困扰,但是自开封以下的地区就惨了,黄河泛滥,冲毁的田地、村庄不计其数。
到处都是逃荒的流民,他们想要到洛阳,却被官府驱赶,只好转而往东走,不少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贼人趁机招揽人手,发展壮大,河北、山东一带的动荡终于蔓延到中原了。陈成剿匪愈发觉得捉襟见肘,请求皇帝再调兵给他,但是现在高句丽见中原不稳,也一副蠢蠢欲动的架势,辽东守军也在管朝廷要兵要粮,更别说拨出来支援陈成平乱了。
而皇帝也不肯把保护自己的二十万天武军调出去,他怕这样一来洛阳也会乱起来,于是,他只好下诏,允许陈成招收流民为兵,但是军粮也要靠自己来征。
士兵没得吃就只能靠抢,陈成的队伍已经算军纪严整的了,照样也免不了这种事情,更不用说那些州县的府兵,根本不管那套,借剿匪之名大肆抢劫乡里,不服从就安上通敌的罪名,搅得乡间不得安宁,结果百姓们看到官军比看到山匪还要怕。
要给太皇太后举办丧仪,又要出钱赈灾,好容易收支平衡了的户部,眼见着就又要多一笔亏空。皇帝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心里很是愤恨,他百思不得其解,郑伦和长公主在的时候也有天灾,国家各项开支也并没有比如今少多少,为什么他们都能做到国库丰盈,而自己却做不到呢。他们都是从国库往自己的小金库捞钱,自己偏偏每次都要贴钱。
皇帝揉揉发展的脑袋,最终同意从内库拿出五十万两,救灾救济流民,不过他也早设好了条件,等今年夏税,国库把这笔款项还给内库。一想到钱,皇帝便愤怒不已,李湛竟敢有那么大的胃口,吞掉那么大一笔钱,然而现在自己却拿他毫无办法。
皇帝不无恶意的想,李湛敢这么对自己,干脆自己把涵因上了,看他敢不敢真反……他正想得高兴,忽然听见王通说道:“那臣等就按照皇上的意思拟诏了。”
皇上点点头说道:“嗯,就这样,你们都退下吧。”
待群臣退走,曹公公才走上来说道:“皇上,郑国夫人求见,不过您该去翰林院参加讲习了,您看……”
皇帝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止不住的笑意,说道:“快宣郑国夫人觐见,翰林院那边叫他们先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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