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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开门啊!”
当云冲波有气无力的叫门时,那人已自厅中消失,同时,亦将一锭赤金击入花胜荣的怀中,当然,有意或无意,那金锭便击中在花胜荣胸前,给了他一个深入骨髓的疼。同时,更有八个冷冷的字被一并打进花胜荣的心中。
(姑妄存记,好自为之…)
(嘶,真是好险…)
痛的吸着冷气,花胜荣将那金锭掂量一下,到底还是眉开眼笑,打打身上泥土,忙去开门,一边心中却还在纳罕:“他们怎地又回来啦?真是好险,差点可就被闯破了…”
“大叔,你好啊。”
说着没精打彩的话,云冲波挤进屋里,神色很不好看,而紧跟他后面的萧闻霜也好不了多少,一张脸上怎么看都没有要高兴的意思,只弄得花胜荣是心中惴惴,也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又知道萧闻霜一向都很不买他那张绣口的帐,亦不敢轻易开口,只是絮絮叨叨的问些云冲波的琐事,并不敢瞧萧闻霜一眼,忽地因她身子一闪,瞥见她身后样子,猛吃一惊,竟然愣在了那里。
“大,大爷,您好啊。”
怯生生说着话的人,其实一直站在萧闻霜身后,只因为比她矮了不少,竟然被遮的看不见而已。
那是一名看上去至多十六七岁的少女,着了身灰蒙蒙的紫裳,看料子倒也不错,却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线绽口开,积污不堪,正如这看上去清秀柔弱,可怜楚楚的少女一样,或也曾笑沐春风,却禁不得许多风波挫磨,早是疲惫不堪,身心俱乏,只昐能够有所依靠,好好放松下来歇得一歇,至于旧日曾有的许多昔往,已尽成一场襄王旧梦,全化了三点惆怅,两分惘然,共上一成的黯然无奈,写摹在眼角眉稍,心口胸底,便是午夜梦萦,也不敢惊回,免致一枕清泪。
…有道是,莫提起,提起泪洒江湖。
这少女,长得其实也并不如何出色,远远不若萧闻霜的天人之姿,但一眼看来,竟是如此的娇弱,如此的柔美,使人情不自禁,便有”我见犹怜”之感,饶是花胜荣行骗江湖数十年,一颗认钱不认人的铁石心肠早打磨的油盐不进,水火不侵,甫一见这少女样子,竟也心中一软,居然有些想要”疏财济难”的豪杰心气涌将上来,幸好他也见过许多世面,只一恍惚,早回过神来,忙将正待要掏钱袋的右手止住,心中大骂自己”没有出息”,却又有些纳罕:“他娘的,老子见过的美貌娘儿总有百儿八十的,可从没有这样过,这丫头有些邪门,难道是什么狐媚子幻化人形来的…”虽也知道这纯属胡说八道,却仍是十分跃跃,颇想绕到那少女背后,去将她裙子撩起,查上一查。
…待得花胜荣终于知道这少女来历时,已是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了。
原来,云萧两人适才前往港口搭船时,那大船方在上货,挤乱不堪,两人不愿与人挨撞,便袖手在侧,欲等安静之后再行登船,却见那少女神色憔悴,被几名凶恶汉子裹胁而过。
“哦,大叔明白了,然后贤侄你就血气上涌,色心发作…不对不对,是雄心发作,见义勇为,将那群混蛋打了个屁滚尿流,英雄救美的对不对?”
已有了几分酒意的花胜荣边眯着眼,很暧昧的笑着,边重重拍着云冲波的肩头,但…作为回答,云冲波却露出了非常尴尬的笑容,而坐在旁边的萧闻霜更露出了非常难看的脸色。
原来,当时云冲波正如花胜荣所言,很有些路见不平拔刀助的意思,却被不愿多事的萧闻霜阻住。
在萧闻霜而言,两人的安全离开方是第一要务,在此前提下,任何会引起他人注意的事情都属不宜,这一点花胜荣也早已看出,当然不会再多口到去问为啥,只是缩了缩脖子,又带些同情的拍了拍云冲波的脑袋,再没说别的。
孰料,天不遂萧愿,奇变骤生,这少女忽然自登船的人群当中猛冲出来,抱住云冲波痛哭,更口口声声喊他表哥,求他搭救。
这事情来得实在是太过离奇,饶是萧闻霜一直小心,也没想到会闹出这般一出,而当几名恶汉撸袖攘臂的逼近过来更还口出恶言时,早已看他们不爽的云冲波再按捺不住,出手便打,虽然,他现在仍然还是内伤未愈,可当他已经出手的时候,萧闻霜又怎能再视而不见了?
“而结果,贤侄你就没想到那几个家伙竟然是这条船的大股东,虽然打不过你们,也没有道理把这丫头领回去,,他们却能就是不让你们上船?”
“对啊…”
垂头丧气的,云冲波声音越说越小,尤不忘偷看一眼萧闻霜的面色,瞧得花胜荣心中是大为叹息,心道:“女人果然还是女人,就算当初曾经怎样听话,终究还是要翻脸作主,可见老子一辈子不娶老婆真是英明之至…”
边在心中大发感慨,花胜荣边又提起手来,夹了一筷子菜吃,顿时又大为赞赏,啧啧赞道:“好手艺,真是好手艺,贤侄你若真有这样手艺个表妹,那才是福气哪…”
他这边称赞,那边那紫衣少女已又端了盘香气四溢的肉丝过来,正巧听到花胜荣夸奖,脸上顿时又一阵飞红,笑道:“大爷您真是客气。”边又向云冲波道:“表哥,这个菜合不合你口味啊?若咸淡不适,我再回一下…”云冲波早已是如坐针毡,忙道:“你,你…你别再喊我表哥了好不好!”
那少女怔了一下,低声道:“…是。”眼眶忽然一红,竟然抽抽搭搭,哭了出来。
花胜荣一见如此,豪气竟又发作,借酒劲站起,在云冲波肩上重重一拍,怒道:“混蛋,这般美貌个姑娘,手艺又好,喊你表哥那是看得起你,你还这般大个架子,莫非一定要喊你哥哥才成吗?”
云冲波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摆手道:“不是,大叔,你听我说…”却还是那少女小声接口道:“不是的,这位大爷,你误会公子了。”
“是奴家当时万念俱灰,看见公子眉目英挺,是正人君子,才冒险一试,昐能得投生天,当时…当时奴家也已打定主意,若还不行,待船到中游,找个机会一跳,也就是是了,总要好过随那些恶人去…”说着便又堕下泪来,她举手拭了,又道:“喊公子表哥,不是奴家斗胆高攀,实是盼望那些恶人若能信了,觉是奴家若有亲眷,便能够收敛一些,那想到他们凶胆包天,竟还险险得罪了公子…以及这位姐姐。”说着又敛裳到萧闻霜身前,深深一福道:“谢过姐姐了。”萧闻霜哼了一声,却到底还是还了一礼,将她扶起。
花胜荣眼睛乱跳,心下大为称奇,想道:“这丫头倒有眼色的,竟然能看出死丫头不是男人…”旋又自行释疑道:“哦,是了,想来死丫头顾忌在先,对这丫头当然是半点客气照顾也无,说不定还要恶面相向,当然能猜出他不是男人…”忽觉好笑:“云小子倒有福气的,总有两个娘儿在他身边斗来斗去。”心底却对云冲波半点羡慕也无,反而略觉同情。
又听那少女低声道:“除此以外,奴家…奴家年少时确曾有过一个表哥,当时也常到奴家家里走动的。(花胜荣鼻子一嗤,想道:“干柴烈火好作饭,表哥表妹好成亲,什么表哥,说是情哥哥还差不多”,看看萧闻霜,却不敢开口)因他眉目之前确与公子有几分相似,奴家一时胡涂,才错呼出口,公子既然不喜,奴家绝然不敢了…”说着已又是珠泪成行,泊泊而落。
云冲波却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只觉手足无措,要为那少女拭泪时,却又不敢,当真是坐卧不安,见她泪水不停,却又不哭出声来,只是瘦得似一阵也能吹出的身子在不住轻颤,心下甚怜,又觉自责,便道:“你,你别哭啦,没甚么高攀不高攀的,你,你…随你怎么喊好啦!”最后一句说得甚急,简直已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
忽听砰的一声,萧闻霜嗖然立起,竟然大步走了出去。
花胜荣心下大快,想道:“这死丫头也有今天,好极好极!”又见云冲波神色有些迷茫,显然不明就里,不觉又摇了摇头,心道:“小子,不懂了吧,难过的还在后面哪!”却忽然想起一事,便又向那少女问道:“说了这半天,倒一直忘问了,你叫什么哪?”
那少女眼睛眨了几下,低声道:“我叫小音。”
三日后,吴起渡口,一只大船正在缓缓靠边,岸上车马交集,都是等着来驳货的小商小业,至于等着上船的人,现在还不会出现,卸尽船货,装上新货,再等已熬憋到眼睛通红的水手们登岸煞一番火,装一肚子老酒鲜菜,总得有一个白天才够,事实上,通知中向下游开船的时间本就是酉时。
但,萧闻霜却已到了附近。
虽然确是急着离金南下,可萧闻霜还不至于急到要在这里干看着大船驳货下客才能安心的地步,并且,她所在的地方虽然能够看清码头上发生的一切,却又离码头还比较远,若非有心人的话,便很难在码头上察觉到她的存在。
(希望,一切都是我的多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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