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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高文并没有把手给伸出去,这胖宦官也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带着笑,等着小鸟给出话来——接着尼克德米亚将手笼在袖子当中,“没关系,以后你会与斯达乌拉乔斯迅速熟悉的,因为按照陛下特意颁下的敕令,这位马上就是你的监军,凡事多与他商量。高文您在卡拉布里亚与巴里的所作所为,确实让陛下有点小小的失望与生气。”
接着,两艘船渐渐驱离分开,斯达乌拉乔斯就在众目睽睽下,带着几位熟练文书的同僚(全是宦官)跳上了高文与彼得所在的小舟。
此刻日头已经稍微有些移到了里拉山的背后,阴色的光影占据了整片河流,凉爽的风习习而来,高文不顾其余人的暗中讥讽,从船只上跃上了岸后,就对彼得说,“义兄您前往皇都,要倍加小心,无论布拉赫纳宫里有什么人前来和你说什么,都要置身事外,现在的局势反倒是在外得生,在内得亡。”
这话他在那位监军宦官面前毫不避讳,而斯达乌拉乔斯也立在了水边的树荫下,好像对高文的话语充耳不闻,依旧拱手站立着,笑眯眯。
彼得点点头,重重拍了下高文,“这次要不是你和红手大连队,我的数万朝圣者队伍可能就要葬身于贝尔格莱德荒野当中,连匈牙利都无法逾越过来。下面可能就是义兄我的斗争,那就是安全通过君士坦丁堡与圣乔治海峡。”
“请务必要等我一起行动,义兄!”高文急忙半跪下来,牵住了彼得的袍角,“科尼雅苏丹属下的精兵凶残狡诈,实力很强,单凭您身边那两位贪慕虚荣的乡巴佬骑士,是根本无法与其对抗的。”
“我还有沃尔特。”彼得将声音压得很低,搀扶起高文,并努力不让他俩的对话,让其余人听到。“这样,我俩紧密保持书信往来,如何?”
可恶,这明显是科穆宁们的阴谋。他家除去安娜外,就是没好人。高文心忖也只能如此,便颔首,而后彼得将他往偏僻的地方更拉了下,告诫他。“隐忍住,在敌人和朋友间不要那么拘泥,凡事都遵循大目标即光复圣墓即可,高文你是务实而灵活的,不要被我们的世俗所牵绊。”这时候,彼得悄然用拐杖的头,对着那位胖宦官微微指动了下,“即便是对那样的人,你再看不起他,但也要利用他为东征大业服务。”
“我明白了。义兄。”
“小亚的尼西亚,我们在当初见面的地方,总会再见。”彼得笑着说道,但已然有泪水落下。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还有安娜长公主的。”
数日后,矗立在山脉边的索菲亚要塞上,紫色旗帜飘荡,城垣后伊萨克与尼克德米亚,轻松得意地看着城下高呼着“皇帝万岁”口号,汹涌而过的朝圣大军。“这还真是桩稳赚不赔的交易,陛下多么英明,马上就在皇都和加利波利筹措船只,尽快把他们送往小亚细亚去。”
“如果赖诺尔德与福尔谢这两个村氓。真的借助上帝庇佑,能战胜苏雷尔曼吉利基的话,那么就按照协议,我们重新收回尼西亚,再把他们鼓动到更远的地方,科尼雅城、凯撒利亚城、塔尔苏斯城。直到安条克为止,陛下不用劳费任何气力,就能光复大片领地。”
“假如惨败的话,也没关系,陛下可以象征性地救援下,再坐收朝圣者大军残留的人物,把他们变为帝国的居民,来缴税服役;再者,即便这群朝圣者全军覆灭,那么后来的萨利安凯撒属下的那个戈弗雷,还有博希蒙德,也没有理由在皇都逡巡下去,他们不得不为死难的同胞复仇,渡海和科尼雅苏丹死战下去,我们依旧是坐收利益的一方,就此还能保全皇都的安泰。”伊萨克森森笑起来,他越说越觉得兄长的英明老辣,那群诺曼与高卢乡巴佬根本无法相比的,这是典型的拜占庭罗马风格的密谋与策划能力,世界上没其他的种族能够学得来。
当然也包括,使用了名地位卑微、让人安心的宦官,去约束监察高文的队伍。
“尊敬的大宦官阁下,你认为此后高文会对陛下产生麻烦吗?”
“这一切也在无所不能的陛下算计当中,高文算什么呢?说白了一头棕熊,一头孤狼而已。只要能把守住这座索菲亚堡,他就只能乖乖地按照陛下的驱使,前往荒芜的瓦拉几亚与多瑙河,去和库曼人,去和泰夫里斯党,去和形形色色草原上的其他的野兽搏斗,更不要说马上进入秋冬后,那荒野上恶劣无比的气候,最好他就覆灭在哪里就行。”说完,小鸟也挤着脸上崎岖的皱纹,得意地笑了。
索菲亚东北方,长满鲜美长草的高阜上,骑着萨宾娜的高文,正眺望着在山隘间通过的,川流不息的队伍,骡车、家禽牲口、十字架、锅碗瓢盆,还有灰尘下面黄肌瘦的朝圣者们,当然他的义兄也在里面,正在朝着莫测的君士坦丁堡方向走去,那里还有个他所牵挂的女孩子。
在高阜下的旷地当中,三百名伦巴第带甲步兵正在整齐有序地操练着,那个粗矮的比雷尔正在阵头大声训话着,这头勇猛的野猪,也是彼得临行前赠送给自己的“礼物”,“我想比雷尔也会高兴在你的麾下奋战的,而我是拙于指挥的人。”
而自己却不被放入帝国的疆界,即便他想硬闯也不可以,索菲亚隘口要塞那里驻屯着伊萨克科穆宁上万精锐军队。
凝视着振翅高飞的鸟,高文觉得自己的力量,还是不足够的,还要变得更强。“木扎非阿丁,依你看,想要得到一座巨大的宝藏,应该如何办,是用斧头劈门,还是从别的机关爬入进去?”
“我只知道,宝藏那里,给人一眼瞧见的,肯定是用斧头与机关都弄不开的,但是它原本的主人又不甘心无法享受,肯定会设置条暗道进去。”木扎非阿丁在营地的辎重车边,用铡刀准备着干草料,回答说。
高文点点头,认可了突厥军仆的无心话。
绯红色的营帐边,所有人都在内外忙碌,只有那位讨厌的斯达乌拉乔斯在桌柜间,指使着几名文书深刻的属下,不顾安德奥达特的抗议,到处翻寻,从账簿里寻找款项,并且宣扬大连队的许多入项,都是不符合帝国规定的,是非法的营生与收入,并且躲避了陛下的征税,“现在,我们要将金钱给管束得合情合理!”斯达乌拉乔斯如此叫嚣着。
安德奥达特气愤地从柜子隔板当中,抽出了把斧头,那是他先前在巴里城保卫战里使用的家伙,因为格外有纪念意义,所以这位文书职业者始终没有丢弃掉,明晃晃的斧头一出现,那个斯达乌拉乔斯就尖叫着跌倒,大声呼救,“高文阁下,您的仆役正在企图谋杀帝国的官员——呢——!”声音婉转悠长。
在拜占庭的官制当中,宦官也是“职官”,除去身体残缺外,他们所享受的位阶、荣誉和升迁,与所有健全官僚是一模一样的,甚至罗马皇帝还特意设立了十二个等级的宦官爵位,来授予这群阉人,让他们参与国家机要事务,故而斯达乌拉乔斯认为这个半路转职的修士,在用武力威胁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
帐门的帷幕揭开,是高文闻声进来了,他厉声呵斥了安德奥达特,机要秘书官便懊恼地丢下了斧头,坐在一边闷气。
“哦,阁下您终于来了,听到了我这位忠诚仆人的呼喊后。”斯达乌拉乔斯立刻谄媚无比地贴上了高文,但是高文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径自坐在了议事桌前,猛地掣出了鞘中的突厥弯刀,砰得声,扎入了桌子的缝隙里。
摇晃的刀身前,斯达乌拉乔斯眯眯眼也睁开了,冷汗都顺着他面颊翻滚而下,身后的几位书吏也是顿时缩了手脚和脖子,不敢动弹。
“一些小小的误会主要是大连队的账务过于独立了,我害怕大宦官和陛下的责难,所以您应该体谅,我需要抄录些备忘的。”斯达乌拉乔斯接着就翘起了兰花指,柔声请求说。
“你会把那些东西,报告给他们吗?”高文冷笑着问到。
“这个”胖宦官的眼珠灵巧地如同弹珠般转动两下,带着很为难的脸色,“我也是职务在身,说白了,就算把备忘录交上去,得罪您不说,鄙人也捞不到半点好处。”
这话简直太让高文熟悉,他在以前世界里,与许多国家的官员打交道,对方满是这副腔调,看来千年前依旧如此,可谓传统优良,不过这样就好办了,“那我出钱买你的备忘录如何?”高文扳动着手指说,“十枚索立德一本,你的这几个书吏我每月给他们十枚赛里夸银币。不过若是在行军途中,君士坦丁堡那边有任何人前来麻烦我的话,我就先把你给宰了,然后投奔保罗派或者库曼可汗,回头来一起把你的皇帝与大宦官给干掉。”接下来,高文用壮实的双臂摁住桌子,抬起半个身子,胡须下蓝色的眼睛充满了挑衅与威武,“即便你在宫廷宦官里属于比较低下的位阶,但我高文对任何人说话都是这样——说到,做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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