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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或许握手言和（第1页）

顾璇家浴室大得离谱，围着浴缸摆设着各式香薰蜡烛，高高矮矮花样繁多，如果全部点起来，真不知道是沐浴还是祭天。更有许多香薰花瓣和数不清的沐浴球，气味混乱得让人脑仁疼。“香精刺激会加重鼻腔不适，花粉也是个重要的过敏原。”“现在的环境我很喜欢，没必要改变。”梁时雨钻进桑拿房转了个圈，像某种个性乖张的大型犬。“你的手还是应该再检查一下。”顾璇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个，听起来是有过研究的，于是说，昨晚她送自己回家的八个多小时有了一个主题。医疗检查？不知为何，他有点失望。“那也不该由着我吹风啊，我都感冒了。”“你吃了感冒药？”“嗯。”“那你还喝酒？”顾璇习惯性地又要冒火，自己也觉得好笑，别忙活半天啥问题没解决，又添一个新问题。“养了七年，已经好很多了。”“对头，好很多了，下一步就是肌肉萎缩。”“你！”梁时雨突然拨开窗帘，那是一扇蒂芙尼玻璃花窗，游动着两条肥美的小鱼。一只深蓝色陶瓷抹香鲸摆在窗台上，乍一看像个加湿器。瓷体厚重古朴，造型写实，连抹香鲸身上常有的乌贼伤痕都很逼真，因此显得不太可爱，和这梦幻的浴室不太搭调。这原本是一整套，有三十多件，各种常见的海中巨兽，陆续被访客要走，也有些不慎碎掉的，剩下最后两个，一个是虎鲸，被顾璇送给了老陈，这抹香鲸实在没人要。上次看见，好像是在卧室，他不喜欢，顺手放楼下花园里了，不知道是谁又给拿了回来。抹香鲸的脑袋长得很奇怪，方方钝钝的，像一个箱子，头顶呼吸孔深处泛出一点点泥土味道，类似异丙醇那种发甜的酒精味，闻着让人舌头根泛苦，让人不太舒服。“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就它最奇怪。”顾璇拉着她：“你让开。”梁时雨退后三四步，就见顾璇按着抹香鲸的后背，将其一把拨到地上。瓷器摔在地砖上，因为胎体厚重，没有炸开，而是从中裂成两半，掰开来，内部却不是空的，而是一个疏松多孔的白陶小球，乒乓球大小，上半部分发黄，有油脂浸润残留。香味更浓了。这东西是个扩香器？那么就是有人会往这里滴加精油咯。顾璇拧起了眉头。“你找这个东西要做啥子？”就在此时，梁时雨手机响了，是急诊，有一个紧急手术，叫她马上回去。顾璇一把抓住她的手：“今天晚上的事……”梁时雨比划嘴部拉链。“我走了。”她在哪里哪里就热热闹闹的有人气儿，听闻她要走，顾璇也突然间不想在家了。还没来得及想全，他就找了个盒子把破碎的瓷器装上，从抽屉里翻出一把车钥匙塞给梁时雨。“走，开我那辆带警灯的车。”从昌平别墅到三环医院，车子开了35分钟，急诊门口已经有人在等。梁时雨脱了棉服外套丢在车上，奔跑跨上台阶，接过对方手里的医师服，飞扬着套在身上，大步往里走。一溜医生护士跟上她汇报情况。急诊一片白光，梁时雨整个人光芒耀眼，就像奔赴战场的女英雄。顾璇慢了半步，停在门口，感应玻璃门在他面前打开又合拢，他一动不动，久久凝望。2岁的小男孩玩耍中不慎跌落阳台，胸部被铁篱扎穿，左肺叶自上而下被贯穿，胸腔大量积血，肺部明显血肿。因为孩子太小，肺部出血情况严重，没有开胸条件，于是由梁时雨操刀，在小患者胸部开了个5厘米的口子，用胸腔镜做微创手术。凌晨两点，手术圆满成功，小患者被推进EICU进行下一步治疗。顾璇和付成华分别占据了急诊休息室泡面专用桌的一边，无声对峙。梁时雨刚洗了澡，头发湿漉漉地走进来，愣了下。“你俩相面呢？”付成华站起来让位置，居然有点畏惧。“我弟弟那晚，为什么不是你给他做手术？”“顾主任说我非法行医。”顾璇原地无语，好冤枉啊。“付成茵的手术已由外科接管，她是个急诊医生，没叫她，她就不能去。”“她有外科医生的执业许可，也有急诊执业资格，她是京城最好的腔镜手术医生，怎么就非法行医了？那天晚上如果她上场，就不用等覃教授了，也就没有后面孟河那一堆事儿了。”付成华回头看着顾璇，眼神埋怨。顾璇：……算我错，行吗？“你怎么知道的？”付成华忽然很得意。“哥哥，了解对手的同时也要了解盟友，还要我教你？”顾璇：……行，你有家学，我没人教，甘拜下风好吧！梁时雨不理他们奇奇怪怪，按惯例去柜子里找了一桶香辣牛肉面。付成华立即接过面桶。“我去帮你接水，你坐。”泡面被夺走，梁时雨又去拿了根火腿肠，终于发觉不妥。“他怎么了？”顾璇刚才领他去了手术观摩室，他们看到了胸腔镜下放大5倍的内脏画面，也看到了梁时雨沉着冷静掌控全场的英姿。“他没事，只是幡然醒悟，从前对你多有冒犯，从今而后打算洗心革面，做个尊重前辈的斯文人。”“本职工作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其实顾璇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转来急诊，固然是换了工作单位，也可以还是做外科嘛。那天晚上，固然是顾璇按刻板印象判断她不会参与手术，她本人也没有参与的意愿。再者，杨舟为什么要问她是否通过心理评估？“从前没有你，手术该怎么做怎么做。但现在有了你，以后会有很多手术排给你。”一个外科医生不能闲着，要真是一年不做手术，没事都会疯掉。再多一年半载，医学飞速进步，即便她想回去，也跟不上节奏了。她是会继续做手术的，也会继续做急诊，至于其他，觉得没必要解释，只是含糊点头。“都行，服从领导安排。”原本以为今晚会吵得很厉害，甚至闹到绝交的地步，毕竟也没什么情分基础，且只不过相识十几天而已。但很神奇的，两人居然都主动让了一步。这是不是代表着，从今天起，能够握手言和？“我花了一点时间找到人力的一个盟友，又花了一点关系帮急诊的一个资深副主任高升，腾出位子来。之后，人力把你的合同转来总部，你也就来了。这就是我调你来京的全过程。”梁时雨虽然是心甘情愿的，但她也难免好奇。“你凭什么会认为我愿意回来？”顾璇靠在椅背上，两手撑在桌面，指尖轻轻敲击，脸上浮现出一丝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自信且狡猾。“愿者上钩。”梁时雨抱胸凑近，盯着他的眼睛。“蛮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又好看又有脑子的。”这目光似乎是一把钩子，固定了顾璇脖颈，抬头仰望着，视线落在梁时雨眉头那颗红痣上。那似是一捧火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什么时候听到了这句话，他不记得了，但他现在脑海中清晰无比地浮现了这八个字。固然我制造了机会，你为什么愿意来呢？”是否，你也有要解决的难题？付成华不合时宜地踢门进来，两人的对话没有再继续下去。沉默地吃完一碗面，梁时雨仍然留在急诊。顾璇和付成华去了住院楼。付成茵还在ICU，已经沉沉睡着了，护士坐在他床头，每隔一会儿就检查一遍所有仪器的数据。两个人隔门看了好一阵子。“弟弟出院之后，我偷也要把他偷到母亲身边。TermediMontecatini，疗伤圣地。希望他们会喜欢。”“祝你成功。”顾璇捏着手机，他刚刚发出了一条短信。在真实见到付成茵之前，他从未想过参与到整个事件里。但现在，他看着一个小生命顽强地与死神抗争，又想到了手术室里梁时雨和所有医护人员奋力救人的样子，忽然生出一点不甘心。如果车祸的真相被隐瞒，也就像定时炸弹一样，悬在所有人头顶。付成华说得没错，凶手没捉到，这么多人共同的努力，在将来的某个时间，很可能会被再次轻而易举毁灭。这一点点不甘心迅速燃烧成燎原大火。不行，我不能接受一个为罪恶庇护的光熙。“梁医生还叫你做什么了？”“没有，她只是让我到处去哭诉。”“那显然你哭得还不够。”付成华一愣，眼中忽然炸开一捧火星。“你愿意帮我？”顾璇手指按在唇边，比了个噤声。招招手让付成华凑近，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需要你大大地闹一场，让所有人的眼睛都钉在你身上，能做到吗？”气息吹拂得耳朵发烧，付成华触电一样躲开。“你不嫌我幼稚无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站在母亲和弟弟身前，与罪恶抗争的男人！”顾璇伸出右手，眼睛闪亮亮地微笑。付成华忽然模糊了视线，与他郑重握手。“我可以的！”早八点半，陈佐锋吃过了早饭，路过顾璇的办公室，习惯性往里看一眼，意外发现有个影子。“感冒好点了？”他推开门，抬眼就看见仍未修补的茶几，有些不自在：“怎么来这么早？吃饭了吗？”顾璇坐在桌子听着手机音频，摘下一边耳机在手中甩甩。“你上次说的那个安全系统的哥们，现在还能联系到吗？”“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就上次。”陈佐锋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家伙没事不可能搭理自己。俩人虽然朝夕相处6年了，但就像骑自行车爬山，陈佐锋使使劲，能往上走走，一旦他松劲，往下溜得更快。“做保安的哥们有好几个呢，说的是谁呀？”顾璇反手打他一下：“不是保安，更高级别的那种。”“啥事吧，你直说。”顾璇发了个短信给他，是两个人的身份信息，一男一女。“找到他们，多少钱都可以。”陈佐锋刚刚高兴一点，又沉下了脸，这显然是他要参与付总的家事了。“光熙昂贵的医疗费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保密，上次律师不就说了嘛，我们如果做不好服务，会引起会员的不信任，直接影响股价。”“你一月一万七，我八千八，光熙赚得多赚得少跟咱俩没关系，但上级单位盯着的可是你我。这事很显然有问题，汇报就是泄密，不汇报就是违法，咱俩横竖逃不了。要真是故意行凶，光熙成什么地方了？下次慈善晚宴直接改名叫一千零一夜，你往台上一站，会员往台下一坐，就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那你是啥人？给国王讲故事的聪慧少女？怎么听起来光熙像是咱俩开的夫妻店呀，你这张嘴，都说别人多想，你自己整天胡说八道。陈佐锋绷紧的面容瞬间破功，再不想笑也被哄好了。“行，咱俩要是丢了饭碗，你转行去做情感电台主播，我就做你的经纪人。就凭你这嘴皮子，咱俩没准活得更好。”顾璇白他一眼。“跟你的账还没算完呢，少臭美。”“啧！”陈佐锋再也忍不住，上前把他扯下来，固定在在桌边和档案柜的夹角，嗓音压得极低：“监听设备还是我给你弄的，结果你监听我？”顾璇：……“小程一月四千六，你让她干杀头犯法的事？”“你什么人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顾璇不自在推他一把：“去去去，光天化日的，注意点影响。”这是不生气了。陈佐锋也不再逼他，乐呵呵地给祖宗干活。“找人我就可以，我那哥们能不用还是别招惹，惹上了容易脱不了手。”顾璇狐疑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从哪儿转业来的？怎么这么神通广大？”陈佐锋不理他，搬起只剩一个空架子的茶几就走。